从头重复(第13/52页)

每个星期六下午,他向一个住在附近的西港高中的老师学习西班牙口语。总而言之,他每天的生活愉快而又忙碌,而且正按计划进行着。

那天晚上,拉撒路把福特车锁在当铺后面的小棚屋里。他扫了一眼和当铺挨在一起的啤酒吧,心想他的外祖父可能会在回家前在那里喝上一扎慕莱白啤酒。整个冬天,他的脑海里不时浮起一个问题:怎样轻松自然地与他的家里人见面?他想作为一个朋友被他们的家庭(他自己的家庭)接纳。但他不能走上房前的台阶,按响门铃,然后宣布自己是他们长期失散的一个亲戚,甚至不能说是一个从帕迪尤卡来的朋友的朋友。他没有什么联系人可以扯上关系撒这种谎,如果撒一个很复杂的谎,准会被他的外公识破。

所以他决定非常小心地采取两个方法:去他的家人(除了外公)去的教堂,还有外公想躲避他女儿一家时常去的地方。

拉撒路知道是哪个教堂。第一个星期日去教堂时,他就确认了自己的记忆没错。那一次,他大吃一惊,甚至比知道自己早到了三年还吃惊。

看到他母亲的那一刹那,他把她错当成了他的双胞胎妹妹中的一个。

但几乎就在那一瞬间,他知道了这是为什么:从遗传学上说,莫琳·约翰逊·史密斯是他的双胞胎妹妹的妈妈,正如她是他的妈妈一样确定无疑。不过,这依然让他震惊不已。好在当时正好有几首赞美诗和一个长长的布道,他有机会让自己平静下来。他不再看她,而是花了点时间找出了自己的兄弟和姐妹。

那以后,他第二次在教堂看到了自己的母亲,这次他可以不再躲躲闪闪地看她了。他甚至发现这个可爱的年轻主妇和自己想象中的模糊的母亲形象很相符。但他还是觉得,要不是他对莱比思·拉祖丽和劳瑞蕾·李有着清晰的记忆,他永远不会认出她来。他曾不合逻辑地预期看到一个老得多的女人,比他离家时的母亲还要老很多。

在教堂,牧师把他介绍给了教区的其他居民。但他没找到机会接近母亲或是他的兄弟姐妹。不过他仍旧继续开车去教堂,以防哪一天他需要礼貌地送母亲和兄弟姐妹们回家。他们住在离他的住所六个街区远的本顿大道;现在是春季,天气不会总是这么干燥的。

至于外祖父常去的地方,他不是很确定。他确信这个地方是外祖父在十年或十二年以后经常去的地方,但他在伍迪·史密斯只有五岁的时候也常来这里吗?

他先打量了一下这个德国啤酒吧,发现它的名字很突兀地改成了「瑞士花园」[4],这才走进台球厅。所有台球桌都有人在玩;他走到后面,那里有一张台球桌,一张扑克桌,还有一张下象棋或跳棋的桌子。没有人赌台球;看来这是个装模作样显示自己水平低劣的好机会。

外公!他的外祖父一个人坐在象棋桌边;拉撒路立刻就认出了他。

拉撒路没有改变自己的步调。他慢慢走向球杆架,路过象棋桌时显得有些犹豫,低头看了看排列好的棋子。艾拉·约翰逊抬起了头。他好像认出了拉撒路,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住嘴不说了。

「对不起,」拉撒路说,「我没想要打扰你。」

「没关系。」老人回答。(他有多老了?在拉撒路看来,他好像比自己想象的更老一些,同时却又年轻一些,个子也矮一些。他是哪一年出生的?内战爆发前十年?)「我也没做什么,只是在琢磨一个象棋问题。」

「离将死王棋还有多少步?」

「你也下象棋吗?」

「会一点。」拉撒路补充道,「是我的外祖父教给我的。但我最近一直没怎么下。」

「愿意来一盘吗?」

「只要你能忍受一个棋艺生疏的人。」

艾拉·约翰逊伸手拿起一个白色卒子和一个黑色卒子,把手放到背后,然后伸出握棋子的拳头。拉撒路指了一下,发现他选了黑棋。

外祖父开始摆棋子。「我叫约翰逊。」他说道。

「我叫特德·布兰松,先生。」

他们握了握手;艾拉·约翰逊将王前卒推进一步;拉撒路也走出同样的棋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