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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个月,村子里的生活平静如常。庄稼已经收了,老柯因纳格又娶了个妻子,我们跳舞喝酒,庆祝了两天,短暂的降雨如期来临,村子里新添了三个孩子。就连抱怨我们把老弱人口丢给鬣狗的乌托邦议会也没来打扰我们。我们发现了一窝鬣狗,杀掉了三只幼崽,等鬣狗母亲回来时把它也杀了。每次满月时我都杀一头母牛——不是一只山羊,而是一头又大又肥的母牛——以此感谢恩迦的慷慨,为基里尼亚加带来了富饶繁荣。
在此期间,我很少见到卡玛莉。她早上来的时候,我在村子里用骨头占卜天气;下午来的时候,我在用符咒给人治病,和长老们商讨大事——但我总是知道她来过了,因为我的小屋和博玛整洁无瑕,水和柴火也源源不断。
在第二次满月之后的那天下午,我向柯因纳格建议了怎么解决土地争端,然后回到自己的博玛。一进小屋我便发现电脑屏幕亮着,上面满是奇怪的符号。我在英国和美国学习的时候学会了英语、法语和西班牙语,而且我当然也会基库尤语和斯瓦西里语,但这些符号并不来自任何一种已知语言,尽管里面也有数字、字母和标点,但也不是数学公式。
“电脑,我记得我今天早上把你关掉了。”我皱着眉头说,“为什么你的屏幕是开着的?”
“卡玛莉把我打开了。”
“她走的时候忘记把你关掉了?”
“是的。”
“我想也是。”我阴郁地说,“她每天都打开你吗?”
“是的。”
“我不是给过你一条高优先级指令,让你不要用任何已知语言和她对话吗?”我迷惑地问。
“是的,柯里巴。”
“那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违反了我的指令吗?”
“我没有违反你的指令,柯里巴。”电脑说,“我的程序让我无法违反高优先级指令。”
“那我在你的屏幕上看到的是什么?”
“这是卡玛莉的语言。”电脑答道,“它不符合我记忆库中的一千七百三十二种语言和方言,因此并不在你的指令范围内。”
“是你创造了这种语言吗?”
“不,柯里巴。是卡玛莉创造了这种语言。”
“你是否给她提供了任何帮助?”
“不,柯里巴。我没有。”
“它是一种正确的语言吗?”我问道,“你能理解它吗?”
“是的,我能理解它。”
“如果她用卡玛莉语向你提问,你能回答吗?”
“是的,如果问题足够简单就可以。它是一种很局限的语言。”
“如果你的回答要求你将答案从某种已知语言译为卡玛莉语,这样做是否违反我的指令?”
“不,柯里巴。不违反。”
“你是否已经回答过卡玛莉向你提出的问题?”
“是的,柯里巴。”电脑答道。
“明白了。”我说,“待机,等待新指令。”
“待机中……”
我低头沉思着这个问题。这个卡玛莉的确很聪明,很有天分:她不仅自学了认字写字,还发明了一种有逻辑的连贯语言,可以让电脑理解,还能用这种语言与她交流。我给出了指令,她竟然能不直接违反它们,而是绕过指令。她并没有恶意,只是想学习,这本身是令人钦佩的。但这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
另一个方面是,我们在基里尼亚加努力建立起来的社会秩序面临威胁。男人和女人清楚各自的职责,而且乐于接受它。恩迦把长矛给了马赛人,把弓箭给了瓦坎巴人,把机器和印刷术给了欧洲人,但他给基库尤人的是挖掘棒,还有神圣无花果树四周的基里尼亚加山坡的肥沃土地。
许多年以前,我们曾经与土地和谐共存。然后出现了书面文字。它先是让我们成为奴隶,后来让我们成了基督徒,最后又把我们变成士兵、工人、修理工和政客,总之,它让我们获得了各种原本不属于基库尤人的身份。它曾经发生过,也有可能再次发生。
我们到基里尼亚加的世界来建立一个完美的基库尤社会,一个基库尤人的乌托邦。一个聪明的小姑娘有没有可能蕴藏着毁灭我们的种子?我不确定,但聪明的孩子的确会长大成人。他们成了耶稣、穆罕默德,还有乔莫·肯雅塔——但他们也成了有史以来最有名的奴隶贩子提普·提普和屠杀同胞的伊迪·阿明。或者,更常见的是,他们成了本身很聪明的弗里德里希·尼采和卡尔·马克思,他们又影响了智力和能力都差一些的人。我是否应该袖手旁观,寄希望于她对我们社会的影响会是积极的,尽管一切历史都表明更有可能是相反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