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回到过去 第十二章(第4/15页)

“危险逼近的情况下,我给你们的建议是,”

那位教授1995年的一天说,“听凭直觉。”

我决定1960年夏天就这么办。我开始对爱德华多·古铁雷斯越来越感到不安。他是个小角色,但风传中他与匪帮的关联值得考虑……还有,支付我的德比赌注时,他眼露凶光。现在想想,我的赌注实在是大得离谱。我为什么要去赌呢?那时我还一点儿都不缺钱。这不是贪婪;我想这更像是一个优秀的击球手遇到一记悬空的曲线球时的感觉。有些时候,你只是情不自禁,追求全垒打。

我挥棒了,就像巧舌如簧的利奥·迪罗谢[99]过去常常在收音机广播里绘声绘色地形容的一样,但我现在后悔了。

我故意输掉了在古铁雷斯那儿押的最后两次赌注,尽量让自己显得愚蠢,像个只是偶尔中了一次彩,立即又统统输掉的普通投机客。但直觉告诉我演得不像。当古铁雷斯开始问候我“噢,看呐!我的从新英格兰来的美国人来了!”时,我的直觉感到不喜欢。他没有说“美国人”,说的是“我的美国人”。

要是他派个玩扑克的朋友从坦帕跟着我到森塞特波因特怎么办?他有没有可能派另一个玩扑克的朋友——或者几个肌肉发达、急于想从古铁雷斯的高利贷深渊中挣扎出来的年轻人——干点儿财产抢救工作,把一万元花剩下的部分拿回去?

我想到了《日落大道77号》里那些蹩脚的情节,但直觉告诉我不是这么回事。直觉说,那个身材矮小、头发稀疏的家伙很有可能侵入我的住宅,我要是胆敢反抗的话,他会把我打个半死。我不想被痛打一顿,我不想被人抢劫。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冒险让体育赛事记录落入跟匪帮有牵连的赌注登记人手中。我不喜欢夹着尾巴逃跑的想法,但是,该死的,早晚我得去得克萨斯,为什么不早点去呢?还有,谨慎也是勇敢的一部分。这是我还在妈妈膝下时就学会了的。

因此,经历了一个近乎无眠、直觉的信号愈来愈强的七月之夜后,我打包所有的东西(上锁的盒子里装着备忘录和现金,藏在森利纳的备胎下面),给房东留下一张便条和房租支票,然后从19号公路北上了。第一天晚上是在路边一家破烂的迪富尼亚克斯普林斯汽车旅馆度过的。纱窗上有洞,等我熄灭房间的灯(一盏没有遮盖的灯泡悬挂在一截电线上),战斗机大小的蚊子朝我袭来。

不过,我睡得像个孩子。没有做噩梦,脑子里雷达的声响也停止了。这让我十分满足。

我在路易斯安那的加佛港度过了八月的第一个夜晚,尽管我在市郊第一次停下来的地方拒绝接受我。红顶旅馆的服务员告诉我说那里只接受黑人,并指引我去南方盛情酒店,他认为那是“加佛港最好的酒店”。或许是吧,但总的来说,我更喜欢红顶旅馆。隔壁烤肉酒吧传来的滑棒吉他声棒极了。

6

新奥尔良并不在去达拉斯的路上,但直觉的声纳安静了下来,我便有了观光者的心境……尽管不是我想参观的法国区、比安维尔汽船码头或者老广场。

我从街头小贩手上买了张地图,找好去我的确感兴趣的目的地的路线。我把车停好,步行五分钟,来到弹药库街4905号跟前,这里就是李和玛丽娜·奥斯瓦尔德还有他们的女儿琼,在约翰·肯尼迪人生的最后一个春天和夏天里生活的地方。

这是一幢聊胜于残骸的破败建筑,长满杂草的院子周围是齐腰高的铁栅栏。下面一层曾经呈白色的墙漆现在已经剥落,露出尿黄色。上面一层是灰色的谷仓板,没有刷漆。一块纸板遮挡着一扇破烂的窗户,上面写着“租房请拨MU3-4192”。

生锈的纱窗围住门廊。1963年9月,李·奥斯瓦尔德会在天黑后穿着内裤坐在上面,低声说着“乒!乒!乒!”朝行人打空枪。他用的是那支后来美国历史上最著名的步枪。

我正琢磨着这些,突然有人拍我的肩膀,我差点惊叫出来。我肯定吓了一跳,因为跟我搭话的年轻黑人尊敬地往后退了一步,摊开空着的双手。

“对不起,先生。对不起,不是故意要吓到您。”

“没关系,”我说。“怪我自己。”

这么说似乎让他很不安,但想必满脑子都是官司……但他得再次靠近,因为他从事的生意必须得用比交谈更低调的方式介绍。他想知道我有没有兴趣买些游戏棒。我想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直到他附上一句“高质量水陆坦克,先生”,我才完全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