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回到过去 第十二章(第6/15页)
然后去了达拉斯。
8
三天之后,我坐在迪利广场的一条长凳上,看着得克萨斯教科书仓库大楼的立方形砖体建筑。
时值傍晚,天气炎热。我已经拉下领带(在1960年,要是不系领带,即使天气很热,你也必定会招来不必要的注意),解开纯白衬衫领口的扣子,但还是无济于事。凳子后面榆树有限的树荫也没什么用。
我在商业街上的阿道弗斯酒店登记入住时,酒店提供了一个选择:带空调或者不带空调。我多付了五美元,要了有窗式空调无休无止地努力将温度降到华氏七十八度的一间房。我要是有脑子的话,应该现在就去房间,免得中暑。夜晚降临时可能会变凉。一点点儿。
但立方形砖体建筑久久地吸引着我的目光。
窗户——特别是六楼右角上的窗户——仿佛正凝视着我。这栋建筑明显有些不对劲。你——假设有你的话——可能会不屑一顾,觉得这只是因为我预先知道一切,但这不足以让我冒着酷热停留在长凳上。我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我感觉之前见过这栋建筑。
它让我想起了德里的基奇纳钢铁厂。
教科书仓库大楼尚未破败,但它传递了同样的威胁感。我记得偶然遇见那根浸在水中、被煤灰熏得乌黑的烟囱。它躺在草丛中,像条在阳光中打盹的史前巨蛇。我记得朝漆黑的管孔里看了一眼,管孔大到人能钻进去。我还记得,我感觉里面有东西。活的东西。那东西想让我走进去,参观一下。或许,参观很久,很久。
进来吧,六楼的窗户低声说,进来看看。这里现在空着,夏天在这工作的船员已经回家了。不过,你要是沿着铁道去码头看看,你会看到门开着,这一点我很肯定。毕竟,这里有什么需要保护呢?什么都没有,只有教科书,连学生们都不稀罕。你很清楚,杰克。进来吧。来六楼。在你的时代里,这儿有间博物馆,人们从世界各地蜂拥而来,有些还会为被杀害的人以及他可能成就的一切伤心落泪。但现在是1960年,肯尼迪还是个参议员,杰克·埃平还不存在。只有乔治·安伯森存在,一个留着短发、穿着汗湿的衬衫、领带已经拉下来的男人。可以说是一个真正属于这个时代的男人。那么,上来吧。你怕鬼吗?你怎么会呢?罪行还没有发生。
但上面有鬼。可能鬼不是在新奥尔良的弹药库街,而是在这儿?噢,是的。只是我没必要面对他们。因为我进入教科书仓库大楼,跟冒险进入德里倒下的烟囱一样。奥斯瓦尔德在实施暗杀之前一个月左右会找到堆书的工作,我在那时候再行动可能会把时间卡得太紧。不,我打算按照阿尔在笔记结尾部分草拟的计划行事,标题是“关于如何处置的结论”的那一部分。
尽管阿尔对他的孤独枪手理论很肯定,但阿尔错误地遵循着一个很小、但统计上很重要的可能性。在他的笔记里,他称之为“不确定的窗户”。
就像六楼的窗户。
他打算在1963年4月10日,肯尼迪造访达拉斯之前半年多时,永久地关上那扇窗户。我想这个主意有意义。可能在四月份晚些时候,更可能是10日的晚上——还等什么呢——我会杀了玛丽娜的丈夫,琼的爸爸,就跟我杀弗兰克·邓宁一样。而且不再内疚。要是你看见一只蜘蛛从地上匆匆地爬向婴儿床,你可能会犹豫。你甚至会考虑把它装进瓶子,放回院子里,让它继续它的小生命。不过,你要是确定这只蜘蛛有毒呢?黑寡妇?要是那样的话,你不会犹豫。如果你心智正常。
你会伸出脚,将它踩得粉碎。
9
对于1960年8月到1963年4月这段时间,我有自己的计划。等奥斯瓦尔德从苏联回来以后,我会盯着他,但不会干涉他的生活。因为蝴蝶效应我承受不起。我不知道英语里是否还有比“事件之链”更愚蠢的暗喻。链条(我想,不是那种我们在幼儿园里都学着做过的彩纸带链条)很坚固。我们用链条把发动机组从卡车里拉出来,我们用链条缚住危险犯罪分子的手脚。这不再是我理解的现实。事件很脆弱,我告诉你,它们就是纸牌屋,逼近奥斯瓦尔德——更不要说试图警告他放弃他还没有产生的犯罪设想——无异于放弃我仅有的优势。蝴蝶会张开翅膀,奥斯瓦尔德事件的进展也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