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门卫的爸爸 第五章(第5/8页)

里面,两个老头靠墙坐着,理发师正在给另一个年纪与他们相仿的老头剃光头。两位等待的人都像火车头一样喷着烟。理发师也是(我想是鲍默),一边理发一边眯着一只眼睛,躲开升腾的烟雾。四个人都用我很习惯的方式打量着我:不甚怀疑、又带着评价的表情,克里斯蒂曾经称之为美国佬的怒视。发现很多东西没有改变的感觉很棒。

“我不是镇上的,但是个朋友,”我对他们说。

“一辈子都投民主党。”我举起手,做了个“帮帮我吧上帝”的手势。

鲍默开心地哼了一声。烟灰从烟头上跌下来。

他把烟灰从工作服上掸到地上。地上几根被踩碎的烟头夹杂在碎发中。“哈罗德是个共和党。你得小心他咬你。”

“他没戴假牙,”另外一个人说,他们都笑了。

“打哪儿来的,先生?”共和党哈罗德问道。

“威斯康星。”我先发制人,拿起一份《男性的冒险》杂志,以防对话继续进行下去。封面上,一位近于人类的亚洲绅士一只手戴着手套,拿着鞭子,正在靠近一位优美地绑在柱子上的金发美女。与之对应的故事叫“日本太平洋上的性奴隶”。

理发店里,爽身粉、润发油的气味和烟味完美融合。

等到鲍默示意我坐到椅子上时,我已经深深扎进了性奴隶的故事里。故事没有封面上那么激动人心。

“来旅游吗,威斯康星先生?”他一边问,一边把一块白色人造纤维布铺到我胸前,又在我脖子上围了个纸垫圈。

“对,”我诚实地回答。

“那么,你真是来到了上帝的国度。想留多短?”

“短到我看起来不会像个”——嬉皮士,我差点说出口,但鲍默肯定听不懂那是什么——“像个垮掉的一代。”

“让它有点儿过界,我猜。”他开始修剪。“再修长一点儿你看起来就跟经营快乐白象的那个娘娘腔一样了。”

“我不想那样,”我说。

“不,先生,他的头发很难看,那个人。”

那个家伙。

鲍默完事后,用粉擦了下我脖子后面,问我要不要维坦丽思、布莱尔克里姆或者野根发乳,要价四十美分。

我付了账。

5

我在故乡信托存了一千美元,没有招来大惊小怪的目光。可能新理的头发帮了忙,但我想主要还是因为这是在使用现金购物、信用卡还处在萌芽状态的社会……我可能被认为是节俭的北方佬了。一位非常漂亮的出纳员,头发扎成卷,脖子上戴着贝雕,数了我的钱,把数目登上账,把副经理叫过来。经理又数了一遍,看了一眼账目,然后写了一张收据,上面有存款金额和活期账户上的总额。

“您要是不介意我这么说的话,随身携带的支票数额太大了,安伯森先生。您想开个储蓄账户吗?我们现在的利息是百分之三,按季度计算复利。”他睁大眼睛,向我展示这有多划算。他看起来像以前的古巴乐队指挥泽维尔·库加特[41]。

“谢谢,但是我有好几笔生意要交易。”我压低声音,“地产交易。或者我希望能交易。”

“祝您好运,”他说,也把声音降到保密的声调。“洛兰会帮您准备好支票。五十面额的可以吧?”

“五十的可以。”

“稍后,我们可以在支票上印上您的姓名和住址。”他扬起眉毛,变成了商榷的口气。

“我会在德里。保持联系。”

“好的,我会在德雷克塞尔,8-4777。”

直到他从窗口里丢出一张名片,我才知道他在说什么。上面印着格雷戈里·杜森,副经理,还有“德雷克塞尔,84777”。

洛兰准备好我的支票和一本人造鳄鱼皮支票簿。我谢过她,把东西放进公文包。几位出纳员正在用加法机工作,但其他的交易都是靠笔和体力完成。我突然想,除了个别情况外,查尔斯·狄更斯肯定很习惯这儿的生活。我还想,生活在过去就像生活在水下,通过一根管子呼吸。

6

我在梅森男装店买了阿尔推荐的衣服,店员告诉我说,他们非常乐意接受支票,只要能在当地银行支取。感谢洛兰,我能在这方面施惠。

我回到快乐白象家具店,把三袋东西装进新手提箱,垮掉的一代默默地看着我。我关上手提箱的时候,他终于给了意见。“有趣的购物方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