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第18/23页)
“就算有点儿盐,我也不在乎。”
“是很多盐。海水喝得越多就会越渴,最后只有死路一条。”
乎姆耸耸肩,“我们可以走路。”
“那可是很长的一段路。”斯蒂波克说。
“那就盼着下雨吧。”乎姆说。
雨水迟迟没来,转而刮起了西风,但不是西北风;没有雨水在海上形成,沙尘比以往更严重了。每个缝隙中都落满了沙土。每天早晨醒来,他们的床上和身上都落了薄薄一层沙子。孩子们被沙尘呛得直咳嗽,哭喊个不停。这样的日子持续两天后,赛利特和莱博那对双胞胎中的一个夭折了。
趁着狂风暂歇,他们把那孩子埋在了沙里。
第二天早晨,干枯的尸体便曝露了出来,它的皮肤都剥落了。老天最爱搞残忍的恶作剧,大风将孩子的尸体吹得堵在了他父母的门上。到了早晨,赛利特猛推几下,才骂骂咧咧地撞开了门,但当他看清是什么挡住了门时,骂声变成了尖叫和哭喊。听到他的喊声,所有人都走出家门。他们将尸体搬走,想把它火化,可风老是把火吹灭,最后只能将尸体运到荒漠之中,放到他们聚居地的背风处,让尸体躺在那里,等着被风吹走。
当天夜里,他们用同样的方法处理了另外两个孩子的尸体。跟着,薇文早产四个月,他们又将她的尸体送到了同样的地方。
第二天早晨,比灵从一家走到另一家,因为迎着风,他的声音都听不清了。他说:“我今天就要走了。我认得路,三个小时后,我们就能到那片硬木林。晚上就能到有水的地方。我会在那里等上三天,到时候,不管谁和我一起走,我都会带他们穿过那个山谷。明年我们会回来挖铁,可今年,趁孩子们还活着,我们必须离开。”
一个小时后,他们在比灵和特丽雅家的背风处聚集,带着珍贵的水壶(里面只剩一点点水),或背或拉着孩子们。斯蒂波克既没争论,也没劝他们留下,甚至没有听见他们小声对他说:“和我们一起走吧。我们都不愿跟随比灵,我们只认你。你能将我们凝聚在一起,和我们一起走吧。”
可他知道,到了生活安逸的地方,只有魔法或宗教能把他们重新凝聚起来,而他并不擅长这二者——不够玩世不恭,接受不了前者的欺骗;也不够虔诚,适应不了后者。“走吧。”他说,“祝你们一切顺利。”早上十点左右,他们动身向荒漠进发,大风吹过他们走过的路径,脚印还没留下就被风拂去了,每走一步,脚下的黄沙就被风带走一些。“一定要活着。”斯蒂波克说。
那之后的三天,斯蒂波克、维克斯、乎姆、迪尔娜和孩子们躲进了矿洞里,他们拆了一座空房子,用木头封住入口——在矿洞的黑暗之中能呼吸得松快些。第三天,他们被雨声吵醒。
拆掉入口的木墙,他们第一次见到了地狱般的场景。仿佛整座大海的水都在涌来,地上满是淤泥,缓缓地向河边流动,形成了轻微的斜坡,带着房子一起滑动。河里昨天还是干涸的,现在则大水滚滚,河水早都没过了河岸。
“下雨了,”维克斯说,“咱们该留下来吗?”
是个苦涩的笑话。维克斯和乎姆冲进大雨,刚跨出第二步,积水就将他们全身打湿了。他们逐房逐屋地搜索能抢救出来的东西,很快,它们都会被大水冲走。事实上,他们刚跑了两个来回,所有棚屋就被冲走了。跟着,他们从矿洞的入口朝外看,很庆幸这个入口是向上倾斜的,让他们不至于被淹死。他们喝了很多很多的水,将同样的罐子灌满、倒掉、再灌满,将水倒到孩子身上,给他们洗澡,让他们光着身子在毯子上玩耍。他们像是从没这么干净过。在笑声的环绕下,下雨也变得有趣起来。
然后,暴雨停了,烦心事也来了。几分钟后太阳出来了,大地再次被炙烤得干裂。只有一座棚屋还剩几块木板。夜里河水还在奔流,隔天早晨又只剩涓涓细流,以及几处污浊的水坑。
那堆铁矿石被冲走了。它们离河太近了。
已经没必要讨论了。食物不多,只有水罐和水袋里的水供他们喝。除了向南,往其他任何方向走都是疯狂行为,但凭着斯蒂波克对詹森给他看过的地图的记忆,他们向东出发。卡玛能走路了,乎姆和维克斯每人抱一个孩子,迪尔娜和斯蒂波克带着他们少得可怜的财产:几张毯子,一把斧头,几把刀,变成碎渣的面包,还有衣物。“我们需要衣服和毯子。”斯蒂波克提醒道,“这一路,我们会遇到好几次寒冷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