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 4(第4/8页)
在关西,旧历的盂兰盆节即将来到;乙型脑炎的第二流行期已经开始;百货公司举办衣料新产品和时装发布会;原子弹爆炸纪念日这天,各团体仍然分别召开了纪念大会;勾起人们对那场遥远的战争的回忆的8月15日(日本投降日)近在咫尺。
座谈会结束约十天之后,田所博士的研究所接到幸长副教授打来的电话。电话中说:“您可能很忙,但一定要向您引见一个人。请务必抽空到皇宫饭店来一趟。已经派车子接您去了。”
“要我见谁?”田所博士连日通宵达旦地工作,已经胡子拉碴,他有些不大高兴,“我太忙,而且又是去饭店,还得打领带。”
“并不耽误您多少时间,只要半个小时就行……” 幸长副教授极力想说服对方,“听说这个人对令尊大人非常了解。”
“所以才问你是谁呢。”
这时,电话突然莫名其妙地“咔嚓”一下挂上了。与此同时,内线电话机响了:“田所先生,幸长先生派来接您的车子,已经在大门口等着了……”
“叫他等着!”田所博士歪着脖子,摸着胡子拉碴的下巴沉吟片刻,然后很不情愿地在鼻子里哼了一下,拿起了上衣。
他在那件满是汗渍的皱巴巴的衬衫外面又套了件皱巴巴的上衣,闯进了皇宫饭店。立刻,一个身穿和服的清秀姑娘迎了过来招呼道:
“是田所先生吧,请到这边来……”
大厅里站满了外国游客、商人模样的人和为参加什么晚会而盛装打扮的年轻姑娘。田所博士刚从这些人中间穿过去,就从高出大厅一级台阶的酒吧里面走出来一个身材魁梧穿黑西装的青年,他向田所博士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说:“恭候光临,请。”
顺着青年所指的方向一看,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正一动不动地坐在轮椅上。尽管天气十分炎热,他的膝盖上仍搭着一条毛毯。
“幸长呢?”田所博士转身问那个高个青年,但那青年早已不知去向了。
“是田所吧。”老人的嗓音出人意料地洪亮。他那两道淡淡的却依然神采奕奕的目光,从花白浓密的双眉底下凹陷的眼窝深处发射出来,直射向田所博士的脸。那张笑容可掬的窄脸上皱纹交错,布满褐斑。
“果然不错,有些地方还是长得很像。我认识你父亲,是叫田所英之进吧?他可是个倔强的小子啊!”
“您是?……”田所博士有些惊愕地盯着老人问道。
“坐吧。”老人一边咽下堵在喉头的黏痰,一边说,“叫什么名字都无所谓了。就是告诉你我姓渡,你也不知道。可我已经一百岁出头了,到今年10月整整一百零一岁。医学进步了,总不让我们这些老人闭眼睛。本来就任性,随着年纪的增长,就更加任性了。随着知道的事越来越多,也随着接近人生的尾声,早已无所畏惧了,人也变得越发放肆。今天请你来,也正是我在这儿倚老卖老啊。想问你一件事,可以告诉我吗?”
“什么事?”田所博士不知不觉坐了下来,擦着汗珠。
“有件事始终让我放心不下……”老人锐利的眼光逼视着田所博士,“你可能会觉得像是三岁小孩子问的问题,但它却是我这个老人的一块心病呀……就是那群燕子啊。”
“燕子?”
“是啊。以前,燕子每年都来我家房檐絮窝,已经有二十多年光景了。说起来,是去年5月来絮的窝,也不知为了什么,7月就飞走了,刚生下的鸟蛋也扔下不管。今年呢,终于没有再飞来。左邻右舍统统如此,这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是燕子啊…… ”
“是的,不仅府上,全国到处都如此。这两三年,飞到日本来的候鸟也在急剧减少。鸟类学者说是因为什么地磁变动,气象发生变化的缘故,但我觉得不只如此。从去年以来,飞来的燕子只是往年的一百二十分之一。不只鸟类,就是洄游鱼类的数量,也正在发生很大的变化。”
“噢……”老人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将要发生什么事情的先兆吗?”
“目前还不能说什么。”田所博士摇了摇头,“真是还不能说什么啊。我就是努力想把这个东西搞清楚。虽然有一种茫然的恐怖,但还是讲不清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