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尼科波尔桥头堡的警报(第8/12页)

于是,我按照自己一直做的那样行事了:在“随时可能中弹”这一恐惧的驱使下,我猫着腰猛跑。我的身体仿佛是个正在充电的电池,我能感觉到热乎乎的电流顺着我的后背而下,额头上渗出的汗水滴入眼中,造成了一阵阵的疼痛。我不时地紧趴在地上,像乌龟那样把头缩进肩膀间。我情愿背脊朝天爬过这段距离,到达那片灌木丛,因为我觉得低飞的子弹不至于要了我的命。但我还是跳起身,将机枪扛在肩膀上飞奔起来。这段时间似乎永无止境,终于,我和我的助手赶到了那片灌木丛,为自己找到了一点点隐蔽。

在我们身后被炮弹翻搅得一塌糊涂的战场上,受伤者的惨叫声撕心裂肺,他们再也无法奔跑了。他们躺在大堆尸体间,在血泊中翻滚着,大多已经奄奄一息。身后不到十步的地方,我看见威利•克劳泽躺在一大滩血泊中,他已经死了,身上仍背着弗里茨•哈曼那挺机枪的三脚架。在我身边趴着一名年轻的掷弹兵,他属于德赖尔那个小组。他的头上流着血,试图冲到自己的机枪组旁。但他没能做到,我看见一串机枪子弹击中了他,他被打得千疮百孔,倒在了地上。保罗•亚当也目睹了这一幕,他趴在我身边,呼呼地喘着粗气。他的目光闪烁着,奔跑的过程中,他已经解下了自己的装备,用右手提着,因此,对面前的敌人来说,他是个很难击中的目标。在我们身后,一辆装甲运兵车正忙着收容战场上的伤员。

沿着这片灌木丛再往前,俄国人就隐蔽在他们的战壕中。这时,轻装排的机枪从侧翼对着他们开火了。我们的进攻开始了,我方的坦克和突击炮沿着宽大的正面向前推进,并炮击着苏军的阵地。俄国人的炮火再次回击。这一次,炮弹不光是落在我们当中,也落在苏军的防线上。俄国人匆匆发射了绿色的信号弹,接下来的炮弹便只落在我们这一侧了。“快,我们也发射绿色的信号弹!”有人叫道,随即,绿色信号弹从我们的防线窜入空中。这一招真灵!接下来的炮弹呼啸着掠过我们的头顶,落在远处的泥泞中。

在坦克的支援下,我们取得了不错的进展。我们右侧的排已经将手榴弹扔进了敌人的战壕。我给自己的机枪换上个新的弹鼓,跟着其他人朝敌人的战壕冲去。措手不及的俄国人慌了手脚,有些人扔下自己的枪支,跳出战壕朝着后方逃窜。有两个家伙仍站在一挺重机枪后,疯狂地开火射击。我对着他们扫光了弹鼓里的子弹,干掉了这两个家伙。就在这时,我的脚在战壕边缘的冰面上一滑,一头栽进了战壕里。

在我眼前,一个金属亮点闪烁着,我感觉到自己的右脸颊被划破了。我用右手提着机枪,正要站起身时,一名苏军士兵挺着刺刀朝我扎来。就在这一瞬间,他被一串子弹射倒了。弗里茨•科申斯基端着冲锋枪站在战壕的边缘,就在他要跳入战壕朝我赶来时,他弯下腰倒在了地上。我一把抓住他的伪装服,另一个人帮着我把他拉进了战壕。他呻吟着,面部痛苦地扭曲着。在旁边帮忙的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医护兵,他的脸色苍白如纸。这位医护兵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我们俩紧盯着科申斯基白色伪装服上的斑斑血迹。

医护兵想把他稍稍翻转过来,但科申斯基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腹部,呻吟着:“别碰我,疼死我了!”

医护兵点了点头。“腹部中弹,”他说道。

弗里茨试图让自己站起来:“我能感觉到子弹射进我腹部了。”

我想给他些鼓励,于是低声嘟囔了几句我们会把他缝合起来之类的话。然后,我握着他的手说道:“坚持住,弗里茨!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你会没事的。”

他点点头,试图朝我挤出一丝微笑。

事实是,弗里茨•科申斯基救了我的命。下一次救我的将是别人,而我也会救其他人。这就是前线的行事方式。每个人都会尽力保住自己的性命,同时也会拯救自己的战友。没人会对此大谈特谈,这是自然不过的事。

我们的进攻继续着—敌人的战壕尚未被全部占领。我跟在其他人身后,很快便追上了保罗•亚当,他是进攻队伍中落在最后的一个。他转过身,一脸焦急地说道:“天哪!你像只猪那样在流血!哪儿负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