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在丛林里饥寒交迫(第15/17页)
到那天上午11点时,着陆场被清理出来了。疲惫不堪的小伙子们平躺在地上,盯着天上灰色的涡云。一小时后,云层触及到了地面。着陆场和等待着的海军陆战队员们,看上去都像幽灵一般虚幻。到傍晚时,他们一个个都冷得直打哆嗦,闷闷不乐地仍在默默等待直升机的到来。食品已经全部消耗光了。很多人在过去48小时里仅吃了四分之三个罐头。浓雾包围了他们。即便是杰克逊,也无法击碎这重重雾瘴。
为防万一,费奇让肯德尔和古德温派出了一个班的巡逻队来保卫着陆场的安全。肯德尔迷了路,不得不要求丹尼尔斯和费奇打了一发照明弹,为他指路。每个人都抱怨说照明弹会让北越军队知道海军陆战队员的位置,一些小伙子开始把肯德尔叫做“弹出”。古德温在电台里呼叫说他发现了什么东西,但却不过是大惊小怪。费奇想给霍克20元换他的杏子罐头。霍克拒绝了。
到午后时,科特尔和杰克逊去找霍克了解下一次的疗养名额。当他们走到防御圈中央时,发现古德温少尉身上仍背着手榴弹和弹药,正在爱抚两只小老虎崽子。
但科特尔看两只老虎崽的目光与大家截然不同。8个月前他从国内来到这里,就跟威廉斯住一个散兵坑。他离开杰克逊向这群人走了过来。
“我认为它们不应该在这里。”他说。他的心开始剧烈地跳动,他发誓要为威廉斯做点什么,以减轻他对威廉斯的负疚感。
“哦,妈的,”卡西迪站了起来,“你认为它们不应该在这里?你记得我询问过你的意见吗?”
科特尔没有回答,他希望杰克逊能帮自己说点什么。
“你向你的上级走过来,就是想告诉他们你一直都在想些啥?”卡西迪问。
“不,长官。”科特尔说。旧日在保守的南方腹地养成的恐惧记忆又回来了,他不由得一阵两腿发软。
“那我建议你少管闲事。我还以为你他妈的喜欢丛林动物。”
科特尔气得鼻孔张开,脸色苍白。他只觉得手脚发热。他感觉杰克逊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肘,正轻轻地把他向后拉,要他远离卡西迪,远离一场内讧的危机。科特尔呼吸急促,眼睛盯着卡西迪,卡西迪也直瞪瞪地回视着他。“我要杀了这些混账东西。”科特尔说。
“除非我死了。”卡西迪说。
“你希望那样?”
“你威胁要杀死我,科特尔?”卡西迪问。
“走吧,科特尔。”杰克逊说。科特尔感觉自己好像站在一条长长隧道的另一头听他说话。杰克逊转向卡西迪,平静地补充说:“他不是威胁要杀死你,上士。他是为威廉斯,为他那个倒霉的朋友生气。”科特尔用手掌愤怒地打了杰克逊的手一下,从杰克逊紧抓着自己的手里挣脱开来。
“走吧,科特尔,”杰克逊发出了嘘声,“你会让自己关禁闭的。”杰克逊把他拉到身边,科特尔猛地冲了回来,但杰克逊又把他推开了。科特尔朝一边走去,试图借此打消自己的火气。接着,他意识到了自己发怒的真正原因。然后他意识到他和杰克逊正互相拉扯在一起。他的脑子里轮番现出了一系列画面:耶稣和那些放高利贷的人,彼得割仆人的耳朵(走),耶稣被吊在十字架上,上帝为他失去的孩子而哭泣。他想起了他是谁,他从哪儿来,于是任杰克逊拉着他的胳膊肘向山下走去,扔下卡西迪一个人站在那群沉默的人的前面。
然后,他想起了他在密西西比州的故乡福克纳斯。顺着土路向前走4英里,就到了基列,那里是白人居住的地方。他想起当他坐在祖父那辆被仔细擦得干干净净的1947年生产的旧福特车里,顺着林荫道往前开时,总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他想起他的祖母一定要他穿白色的并且熨烫过的衬衫。接着,他想起他的表姐卢艾拉穿着女佣服装,从基列沿着尘土飞扬的道路满头大汗、疲惫不堪地一路走回家,给离开她整整14个小时的宝宝喂奶。然后,他想起有一次当他没有“正事”来到棉花仓库、只是为了带个口信给他在院子后面干活的叔叔时,那些白人高中男生曾恶狠狠地瞪着他,害得他憋了好几个小时的尿。在他的记忆里,那些男生现在看起来全都像是卡西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