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作为一种武器系统(第5/13页)

“水压不是问题,”教授说,“问题在于,政府是迈赫迪军派[26]的。”

我不解地看着他:“但是水有利于——”

“他们不会把水分给逊尼派的。”他严厉的眼神似乎指出这全是我的错。当然,考虑到美国在战争伊始就极力将政权拆分到多个政党手中,并默许各派别驱逐主张阿拉伯民族主义的旧技术官僚,拥护党派傀儡瓜分这个国家的局面,教授的愤怒也不无道理。

卡齐米再次开口。

“我现在很肯定,”教授说,“这个人很蠢。”

“他说什么?”

“他想抽些水上来,”教授说,“他在这个职位上已经很多年了,从没见过水的影子。他想见识一下。”

“如果分一些水给逊尼派,”我说,“他需要机关枪吗?”

“他总是需要的。”教授说。

“好吧。”我说。

“他早晚会送命。”教授说。

“问问他还需要什么才能让水厂上线,”我说,“除了机关枪。”

他们继续用阿拉伯语交谈,我盯着墙出神。他们谈完后,教授转向我,说:“他需要时间评估。他已经好几星期没来这里了。”

“那他去哪儿了?”我说。

教授问卡齐米时,他笑了。他看着我,说:“伊——朗。”

每个人都能听懂这个词。随行的美军士兵原本就神经紧绷,一听到“伊朗”二字立即眼露杀机。伊朗是爆炸成型穿甲弹的主要进口国,那是一种极端致命的炸弹,爆出的高温液态金属子弹能穿透最坚固的车辆装甲,溅射到车内所有人身上。有位拆弹专家告诉我,即使金属子弹没有直接击中你,它高速飞过时产生的气压变化也能致伤。

卡齐米继续说着。教授不时皱眉,应上一两句。其间他摘下眼镜,边擦镜片边摇头。

“啊,”教授说,“他是去结婚的。”

“结婚?”我转身对卡齐米说,“恭喜!”然后把手放在胸口上。我的脸上挤出微笑,身后的士兵也松了口气。

“伊朗女人非常美丽。”教授说。

卡齐米掏出手机摆弄了一会儿,然后举起来让我看。屏幕上是一个年轻女人漂亮的脸。

“太太。”卡齐米说。

“非常动人。”我说。

他按了一个键,切换到另一个女人的照片,然后是下一个、再下一个、再下一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他说。

“她的脸上怎么有淤青?”我说。

教授耸了耸肩。卡齐米接着往下翻照片。

我们又谈了一会儿伊朗女人和她们的美貌,我再一次祝他婚姻幸福。回到正题四十分钟后,我们达成了共识:如果他弄清楚如何让水厂上线,我就提供他要求的安保措施。

回程中教授向我解释卡齐米的婚姻,他的语气像是在调教一条智障的金毛猎犬。

“‘尼卡慕塔’[27],”他说,“什叶派允许临时婚姻。什叶派人可以和一个女人结婚一小时,第二天再另娶一个。”

“哦,”我说,“嫖娼。”

“伊斯兰教法律禁止嫖娼。”教授说。

两天后我回到塔吉。车靠近我们的胶合板办公室时,我远远看见贾森·齐马少校,他手下的民政事务分队正从基地的皮卡往下卸箱子。我顿感不妙。无论箱子里装着什么,都必定是我的麻烦。

“长官!”齐马少校笑着招呼我,“正想找你呢。”

齐马在战斗旅里负责民政事务,是部队里与我对口的主管。他身材敦实,脑袋圆得出奇,每天清晨都刮得锃亮。在伊拉克刺眼的阳光下,他看上去酷似顶着保龄球的一麻袋粮食。他的脑袋不仅毫发不生,眉毛也淡得若有若无,别人无从判断他的年纪。他也许三十五岁,也许五十五岁。他略带天真的笑容让你倾向于前者,而他皱起眉头时那副“这个不会打仗的人在他妈说什么”的表情又让你怀疑是后者。与他打交道至今,他彻头彻尾的无知常搞得我晕头转向。

“这是什么?”

齐马少校将手中的箱子扔到地上,激起一阵烟尘。然后他像变戏法似的挥舞右手,从口袋里抽出一把莱瑟曼工具刀,弯腰划开箱子。

“棒球服!”他说,抽出其中一套给我看,“总共五十套。有蓝的,有灰的——就像南北战争里的联邦军和邦联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