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作为一种武器系统(第4/13页)
据说教授在萨达姆时代手上也沾过血。无论真假,他是我们最好的翻译。但他不是个理想的旅伴。他双手合抱,两眼紧闭,或是在打盹,或只是不想说话。
车窗外满眼荒凉,没有树木和动物,也没有一丝植被或水源——这片土地一无所有。当人们描述伊拉克时,他们常提起电影《疯狂的麦克斯》——在那部以世界末日为背景的三部曲中,一群身穿虐待狂服饰的摩托车手穿越沙漠,为争夺汽油斗得你死我活。我在伊拉克从未见到过这幅景象。除了在什叶派的某个诡异的节日,人们用锁链相互抽打外,你在这个国家再也见不到恋物癖的痕迹。现在这里连个活物都见不着,我倒很期待视野中出现几个人影,即便是戴皮面具、穿露臀皮裤的机车党。可惜战争不是电影。
我们抵达水厂时卡齐米还没到。这是一座庞大笨重的建筑,旁边立着一排巨大的混凝土圆柱,顶部有金属管道连接。我们找到主楼,铁门在烈日下已锈迹斑斑。我们推了推,大门纹丝不动。
“长官,让我来。”一名魁梧的陆军中士自告奋勇。他朝其他士兵微微一笑,无疑要让所有人瞧瞧:和国务院派来的人相比,陆军是多么强壮、多么擅于开门。他推了一下,没有一丝动静。大多数士兵都注视着他。他脸上依然挂着笑容,后退一步,猛地撞向大门。一声巨响之后,门仍旧岿然不动。他的脸涨得通红,忍不住开始骂娘,包括教授在内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过去。他退到十五英尺开外,全速冲向大门。防弹衣与铁门相撞发出一声巨响,伴随着吱呀一声,门缓缓开启。士兵中响起零星的欢呼声。
里面很暗,铁锈味扑面而来。
“看来很久没人来过了,长官。”中士说。
我回头看了一眼护卫队。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就为把我送到这么个地方。
“教授,”我说,“我们需要和卡齐米通话。马上。”
他打电话的时候,我憧憬着养蜂项目的未来。在我脑海里,“伊拉克寡妇蜂蜜”出现在美国超市,唐纳德·拉姆斯菲尔德[25]也客串了电视广告:“请品尝伊拉克自由的清甜。”拨了差不多三十次电话后,教授确认卡齐米出发了。
伊拉克人开着几辆皮卡从南边来。总工程师卡齐米身材瘦小,留着一丛大胡子。他向我们挥挥手,用阿拉伯语讲了十分钟。教授不住点头,等到他说完才开始翻译。
“他向你问好,并请你去他的办公室。”他说。
我点点头。我们跟着卡齐米穿过工厂阴暗的走廊,其间他数次带错路。
“他想让你相信,”在我们第九次、第十次拐错弯后,教授说,“他平时从另外一个门进出,所以今天有点转向。”
进了他的办公室,一名随行警察上了茶,茶杯底部浇了些糖稀。我喝着茶,以美国人最礼貌的方式直奔主题。
“我们怎样才能让水厂运转起来?”我说。
教授用阿拉伯语重复了问题。卡齐米笑了笑,在桌子下面摸索着什么。他嘴里嘟囔着。教授面带疑虑,问了几个听上去颇为尖锐的问题。
“你问他什么?”我说。
教授没搭理我。一分钟后,卡齐米从桌下抽出些东西,文件和办公用品撒了一地。
“我感觉这人不够聪明。”教授说。
卡齐米双手托出一只大盒放在桌上,揭开盖,小心地取出一个用纸板和牙签制成的水厂模型。水厂四角竖着薄纸板搭成的塔楼。卡齐米指向其中一座。
“机——关——枪。”他用带口音的英语说。
然后他笑着作出握枪的手势。
“哒—哒—哒—哒—哒。”他说,一边用想象中的机关枪开火,紧接着又是一串阿拉伯语。
“你们军方,”教授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没能批准修建机关枪塔楼的经费。据说不符合美国水厂的标配。”
卡齐米又说了句什么。
“而且,你们军方选错了水管。”教授说。
“选错了水管,什么意思?”我问。
这次他们花了更长时间沟通,教授的问题愈发短促,似乎在痛斥卡齐米。
“你们军方选的水管的水压不对,”教授说,“而且他们让它横跨高速公路。”
“有没有办法可以调节水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