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第9/10页)

次郎永远也忘记不了,他刚刚伤愈,父亲已回满洲,他本以为可以回美术学校继续完成学业,一张军校录取通知书,突然出现在他的枕边,他愤懑地把通知书扔出来,若父亲在家,他绝不敢这样的,他对母亲说,他是不会去的。母亲冷淡地说这是父亲临走时安排好的,她无权更改。他把自己关在屋内,最后还是郑心清坐在他的身边,娓娓劝说,并默默地帮他收拾东西,数日后,次郎在郑心清的陪伴下,来到军校,母亲没有来,她说与丈夫一样儿,不想看到儿子垂头丧气走进校门。要知道丈夫就是毕业于这所军校,并且还是高才生,现在学校有建树的毕业生中,丈夫榜上有名。看到别的学生都是父母相送,而他只有一个没有血缘的妹妹出席入学仪式,这对次郎刺激很大,同时,望着妹妹热切的面孔,一股暖热的情感,涌入心田,长这么大,次郎在家中汲取的温暖实在是太少了,也就在此刻,他暗暗地立下誓言,今后一定要善待这个妹妹。军校的艰苦,军规的严厉,这对弱不禁风的次郎,其痛苦和折磨可想而知。在适应军校生活后的次郎,回想想最初的半年,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有一点,他是清楚的,没有郑心清,他不倒在训练场上,很可能也做了令人耻笑和终生难以抬头的逃兵。

郑心清每个星期固定来军校探望次郎,也不知她用什么方法说服了或打动了教官,她一到来,教官特例准许他到校墙外与郑心清会面一小时,坐在草坪上,郑心清会掏出好多好吃的,看着次郎吃下去,次郎知道家中是富裕的,但好多有营养的东西,市场上是很难买到的,也不知郑心清是在哪儿弄来的,每当这时,他也舍不得吃,让郑心清一起吃,那次郑心清都说她吃过了,还做出吃了很多的样子。此刻,次郎不敢再看郑心清,他怕自己的泪流出来,那该多丢人啊!

就这样,一个星期,一个月,一年……次郎的肩上终于戴着少尉的军阶。

父亲得知儿子毕业,来信催促加藤子携次郎来满洲,主要让儿子离开本土的温床,当然也想与妻子团聚,为将来在满洲建立酒井家族新的基地和基础做准备。次郎已不习惯,甚至惧怕生活在父亲的身边,还是郑心清的作用,不过,这次郑心清没有劝慰,只是对次郎说,她也该回家了,她没对次郎说的是,要不是担忧次郎在军校中途业,她两年前就回国了。次郎奉母命立即给父亲打电报,告之启程日期,他没有对任何人说出来满洲的另一个主要原因,包括郑心清,那就是他已离不开妹妹郑心清了……

马明玉发现小姑子回来后,俨然成为家中最忙的人了,但她的忙都是围绕一个人,那就是她的日本哥哥次郎。常常出去不是大半天或一整天,只要院门口传来摩托车声响,她快乐地迈着小碎步向外走去。马明玉对小姑子连走路都有所改变,心里确实有说不出来的反感和不理解。

次郎在宪兵队具体做什么,郑心清没有问,见次郎挎上军刀,骑上摩托车,想必是个小头目,不知是不忙,还是受到松川队长的特殊照顾,反正是挺轻松的,大部分空闲时间,都与郑心清在一起,两人很少上街,经常开着摩托车车,去吉林周边景色优美的地方,除了游玩,有时还要带上画板,带上简单的午饭,有时太阳落山,两人还流连忘返。

郑心清兴致勃勃地说,她要带次郎走遍吉林市周边的山山水水,因为在日本时,她随次郎出外写生,每当见次郎陶醉于大自然中,她便情不自禁讲起东北家乡的景色,笑次郎是坎井之蛙,变相地笑日本之小,现在次郎来了,她要向次郎验证所讲的事实。

来到北山,看到亭台楼阁,寺院庙宇,次郎喜欢得说犹如到了日本的京都,并且见庙烧香,逢寺拜佛,看着他那一脸的虔诚,郑心清笑得前仰后合。

登上龙潭山,来到水牢边,次郎像个孩子,顽皮地脱下衣服,跳到清澈的水中,畅游着,吓得郑心清尖叫着,催次郎上来,她听老人说,这水牢无底,深不可测。

当两个坐在龙潭山顶峰,南天门的亭子里,望着山下蜿蜒的松花江,象条银练围绕大半个市区而过,还有掩在薄雾中,若隐若现的草舍民居,这时的次郎很少说话了,他支起画板,聚精会神地描绘着。而这时的郑心清也不说话了,她坐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当然了,眼睛更多时候是落在次郎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