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第8/10页)
马明玉不想知道小姑子说了些什么,只看小姑子丰富的表情,她就感到小姑子似乎已成了地地道道的日本人,她纳闷,就四年的工夫,小姑子怎么变得这么快。她瞥了眼丈夫,发现丈夫的神情也不大自然,或许丈夫也看不惯妹妹的做派?
郑心清对众人说,她邀次郎到院子四处看看,就不陪诸位了,说着还稍施一礼。
次郎刚欲起身,看了眼父亲,又坐下了。
郑心清笑着拽起次郎,离席而去。
马明玉心想,小姑子学会日本礼节,却忘记了旗人的规矩,她没看到小姑子给自己的阿玛斟酒,她不会连自己的阿玛也忘了吧!
屋外,次郎离开了父亲的视线,心中的压抑减轻了不少,但神晴还是不见开朗,可能他想到今后与父亲生活在一起,渴望的自由没有了。尤其想到自己即将去宪兵队就职,他知道那儿是个纪律严明的部门,他真怕适应不了,做得不好。他也知道,对自己没信心,这是自己最大的弱点。
郑心清歪着头问:“想什么呢?”
次郎:“清子,你……你不该说我在军校得到教官的夸奖,其实,我在军校表现得并不出色。”
郑心清:“你以为我在美化你吗?次郎哥,你想错了,我说的是事实,可能你没有感觉到,自从你进了军校,确实比以前不一样儿,无论是性格,还是毅力,都像个男子汉了,只是你没有感觉到这种变化,旁观者清,我想这话你明白吧?”
次郎没出声,喜欢听赞美之词,这是人的共性。
郑心清:“你对我说,你从军校毕业,已是个少尉了,我想少尉也算是军官吧,次郎哥,那你真该有个军官的样子。”
次郎听了这话,不由自主地挺起胸,脸上也多了几分凝重。
郑心清看到次郎这微小的变化,扑哧地笑了。次郎虽然比她大,但很多时候,在她面前的表现,就像个孩子,这也是她喜欢次郎的一个原因。
次郎:“你……你笑什么?”
郑心清调皮地:“我笑了吗?”
次郎:“你是在笑我不像一名军人,不,军官吗?”
郑心清:“谁说你不像了,不过,要是挎把战刀就好了。”
“我想到了宪兵队,会配发的……”次郎说到这儿,想到什么,轻叹一声。
郑心清:“这正说在兴头上,你又怎么了?”
次郎没回应,不善语言表达,这也是次郎一个显著的特征。
郑心清:“又想起你的艺术了吧?次郎哥,我总想问你,你说军刀和画笔能溶在一起吗?一个是血腥的,一个是美丽的……”
次郎:“这……这个问题我没想过,但是让我选择,我不会选择军刀,可是我……我有选择的权力吗?”
郑心清:“你无权选择,但不应该放弃。”
次郎苦笑而又无奈地:“这比不得本土了,以后与父亲住在一起,他是不会让我把画板支起来的。”
郑心清:“对,你说得对,这不是在本土,是在我们的满洲……”
次郎不解地看着郑心清。
郑心清扬着头,笑看着次郎,信心十足地:“这你放心,只要你不放弃,我已早想好了办法!”
次郎:“你……你想说动我父亲?这是不可能的。”
“亏你还是个军官,你就不能动动脑子?”郑心清见次郎还是一脸的疑惑,她笑指着说:“你没看到吗,我家这么大的院子,这么多的房子,容不下你一个画板吗?我马上在我的卧室旁边,给你选一个房间,做你的画室,以后,你有时间,可以不告诉任何人,来这儿,专心致志地作画……”
次郎欣喜万分地:“啊,真的,太好了……”
郑心清:“这事儿我跟加藤妈妈商量好了,她也同意了,明天我就去把你所有的绘画用具,搬过来……”
次郎激动地看着郑心清,不知说什么好了,他被郑心清称为哥哥,但作为哥哥,他对这个妹妹,却像是个弟弟,产生一种依赖。别的不说,就说军校的两年生活,要是没有郑心清鼓励和帮助,他未必能支撑下来,如期毕业。
郑心清也说不清,为什么对次郎那么悉心照顾,她没去日本时,可谓是衣来张手,饭来张口,是周围有几个下人伺候的格格。耍小姐脾气,那是常有的事儿。但到了陌生环境,一切都变了,刚刚十六岁的她,偷偷不知哭了多少回,哭过,还得面对现实,尽管酒井家,尤其是加藤子,把她当成女儿,可最初她还是有寄人篱下的感觉,也许为了讨人喜欢,她要多做事情,多做酒井家人喜欢的事情,比如,次郎不理睬她,视她为无物。那么她就要想方设法,引起次郎的注意,获取次郎的好感,至于酒井太郎,因为没生活在一起,无需巴结,也就无所谓了。在她不懈地努力下,她与次郎有了沟通,再后来,她帮次郎做事,照顾次郎,已没有什么目的,她把次郎看成哥哥,那这个妹妹为哥哥做什么,她认为都应该的。不过,两人真正的兄妹情感,是从次郎那次去富士山写生摔伤后,郑心清起初是帮着加藤妈妈照顾次郎,后来,躺在病床上的次郎,什么事儿都离不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