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1559—1563年(第25/76页)

1560年5月,他们结婚五个月。

新婚后那几周,奥黛特还想勾引他圆房,为此拗着性子,百般卖弄风骚。她扭着腰肢,一对大屁股晃来晃去,还故作媚笑,露出歪歪斜斜的牙齿,叫皮埃尔好不反胃。一计不成,她又使起了激将法,讽刺他不是个男人,要么嘲笑他有同性癖,可两样都没说中皮埃尔的心事,只叫他怀念起寡妇博谢纳的羽毛床、床上那些个漫长的午后。即便如此,听奥黛特冷嘲热讽的也不免心烦。

眼见奥黛特的肚子一天大似一天,过了严冬、进入阴雨连天的初春,两人从相互看不顺眼成了冤家对头,彼此都懒得多说一个字,话题只剩下吃什么饭、什么衣服要洗、生活费多少,再就是骂家里那个十几岁、整天苦着脸的女仆纳塔不好好干活。皮埃尔心里窝着一团火。一想到这个母夜叉,他什么心情都给破坏了。以后不仅要忍受奥黛特,还要替她养这个野种,他忍无可忍。

说不定这小杂种生下来就死了。但愿如此。那就不用愁了。

奥黛特不叫了,片刻之后耳边传来婴儿的啼哭。皮埃尔叹了口气:愿望没能成真。看样子这小畜生健康得很,可恶。他疲惫地揉揉双眼。什么事儿都不好做,什么事儿都不顺心,总是要扫他的兴。有时候他不禁想,是不是自己的处世哲学有什么差错?

他把小簿子放进文件匣,上了锁,钥匙揣进口袋。簿子没法留在吉斯府,因为还没分派房间给他用。

他站起身,接下来的事他已经有了打算。

他来到楼上。

奥黛特合着眼睛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大汗淋漓,不过呼吸平稳,要么睡着了,要么是在歇息。小丫头纳塔正在卷床单,上面沾满了血污黏液。接生婆左臂抱着那个小不点儿,右手拿着一块布,在水盆里蘸湿了,擦拭婴儿的头脸。

那东西丑得要命,又红又皱,头顶一丛黑头发,吵闹得叫人心烦。

皮埃尔看见接生婆把婴儿裹在一张淡蓝色的毯子里——他想起来,这是韦罗妮克·德吉斯送的。

“是个小子。”接生婆说。

刚才婴儿赤身裸体,但他没细看是男是女。

奥黛特闭着眼说:“孩子叫阿兰。”

皮埃尔恨不得杀了她。她不仅要他抚养孩子长大,还要时刻提醒他这野种的生父是阿兰·德吉斯那个纨绔子弟。哼,等着瞧吧。

“喏,给您抱抱。”接生婆把裹好的婴儿交给他。他看出韦罗妮克送的是张柔软的羊毛毯,价格不菲。

奥黛特喃喃地说:“别把孩子给他。”

太迟了,皮埃尔已经把孩子抱在怀里。小东西那么轻,好像没有重量。一瞬间,他有种异样的感觉,莫名地只想保护这个无助的小人儿,但他马上抑制住冲动。他暗想,这个没用的废物休想连累我一辈子。

奥黛特坐起身:“把孩子给我。”

接生婆伸手要接,但皮埃尔不肯放手。他不怀好意地问:“奥黛特,你刚才说孩子叫什么?”

“你别管,把孩子给我。”她说着掀开被子,显然想下床,紧接着大喊一声,好像疼痛难忍,又倒在枕头上。

接生婆瞧出不对头,忙说:“该给孩子喂奶了。”

皮埃尔看见婴儿噘着小嘴,像在吮吸的样子。他还是没放手。

接生婆伸手要抢。

皮埃尔一手抱着婴儿,另一只手扬起,对着接生婆狠狠就是一巴掌。对方一个不稳,向后跌去。纳塔吓得尖叫。奥黛特脸色煞白,忍痛坐起身。皮埃尔抱着婴儿朝门口走去。

“回来!”奥黛特冲他的背影嚷,“皮埃尔,求你别带走我的孩子!”

他径直走了出去,砰地摔上门。

皮埃尔下了楼;婴儿啼哭起来。春日傍晚天气和暖,他却披上斗篷,为的是遮住这婴孩。他出了门。

小婴儿似乎喜欢晃动的感觉。皮埃尔稳稳地迈着步子,孩子止住哭闹。他松了口气,这才发觉哭声吵得自己心烦意乱,好像提醒他想想办法。

他朝城岛走去,把孩子丢掉好办得很。圣母院里有个地方专门收容弃婴,就在圣安妮像脚下:圣安妮是圣母玛利亚之母,也是母亲的主保圣人。一般神父会把遗弃的婴儿安放在婴儿床上,有时候遇见一对好心的夫妇,就把孩子带回家收养。要是没人领养,就交由修女抚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