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后金克星袁崇焕(第6/9页)

之所以会发生这么离奇的事情,与朝廷中剧烈的政治斗争有着直接的关系。

新任辽东经略高第是带着两个坚定信念来到山海关的。

其一,他坚定相信孙承宗率领的所有山海关及关外部队总人数不会超过五万人。以前孙承宗申请领取的十二万人粮饷,不是为了养兵,而是为了肥己,因此,自己有责任让他和他的亲信们把吞进去的钱粮,怎么吞进去的,就要怎么吐出来。孙承宗是一位威望崇高的东林党亲近分子,魏忠贤与东林党不共戴天,孙承宗既然不为己用,就必须把他干掉。高第的此种坚定信念,来自朝廷中这种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形势。

其二,高第坚决认定,山海关外土地辽阔,地形平坦,根本不可能长期防守,防线就应该放在山海关。

为了确认部队准确人数,以坐实孙承宗的罪行,高第一到山海关便立即下令:关外所有大小防守据点一律撤除,所有部队、官民人等统统移入山海关内。

命令下达后,前线将士许多人目瞪口呆,完全无法明白这是什么路数。耗费千万军费钱粮,历尽千辛万苦才收复回来的土地,建设好的城镇与军事设施,安居乐业的黎民百姓,一切的一切,一夜之间说不要就都不要了?国家经得住几次这样的退守,人民受得了几次这样的颠沛流离?普天之下,到哪里去找这样的败家子?

这真是名副其实的乱命,不可能不受到质疑和抵制。面对怀疑、不满和抵制,高第越发认定:这些官吏将佐之所以不愿执行命令,就在于集体贪污了空额兵饷之后,害怕撤回关内清点人数,暴露了罪行所致。于是,高第态度更加强硬,并且以尚方宝剑相威胁,严厉命令上述战略据点统统撤离,就连袁崇焕驻守的宁远、前屯二城也要一并撤除。对于不听命者,他准备祭起尚方宝剑,来试试那剑锋锐利否。

高第的举动,惹恼了那个著名的、连皇帝都知道其蛮的袁崇焕。袁崇焕看到自己这位顶头上司恣意胡为到如此不可理喻的地步,便索性以在高第看来同样不可理喻的态度,写信给自己的顶头上司,宣布说:“我是宁前道尹,官职就在宁远和前屯卫二城所管辖的地面上,官于此就应该死于此,我肯定是哪儿都不去的。”

高第大怒。据说,他派人仔细查阅了职官录,发现那袁崇焕确实兼任了宁前道尹。

一般说来,在此种情形下,若没有皇帝发话,还真的拿他没有办法。不过,此时的高第可不能一般看待,他手持尚方宝剑,是皇帝辽东军事上的最高代表。在理论上讲,他有权力对巡抚以下的文职官员和总兵以下的军官先斩后奏。此时,袁崇焕的三个官职分别是山东按察司佥事、宁前道尹和山海关外监军,文职够不上巡抚,武职没达到总兵品级。他这个道员的职级恰好在高第可以请出尚方宝剑诛之的范围内。倘若不是因为一个意想不到的原因,中国历史上很有可能就再也看不到袁崇焕的英名了。

据说,就在高第准备搬出尚方剑诛杀袁崇焕时,却意外地听说了一个小道消息,袁崇焕逃过了这一劫。

这个小道消息来自北京,来自皇帝的身边。

此时,我们帝国的皇帝早就已经将自己的工作重心实行了全面转移,从治理国家转向了木匠手艺。他高度热爱这项事业,并在光着膀子、大汗淋漓之中,发现了自己才华和兴趣之真正所在,从而心醉神迷。偏偏有一天,在工作之余暇,有人和皇帝谈起了宁远的事情。于是,我们天才的木匠皇帝于凡事迷迷糊糊之中,突然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真知灼见。他认为宁远是山海关的最后一道屏障,的确应该加强防守。这是大明天启皇帝朱由校七年皇帝生涯中,所说过的为数不多的明白话之一,遂载入史册,并使手握重权的辽东经略高第,悻悻然收回了那柄大约已经出了鞘的尚方宝剑。

就这样,山海关外的所有官民部队全部撤进了山海关,就留下了一个宁远城,“孤悬山海关外二百里处”。就此,几乎为努尔哈赤一口气让出了四百里作战空间。

高第不知道,他那收回去的手,成就了一段历史,成就了袁崇焕的英名,也使努尔哈赤的一世横绝,在小小的宁远城下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