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叛国罪审判(第5/8页)
希特勒的法庭陈述直言不讳,毫不掩饰。他在前几分钟的陈述中抛出了其政治主张中的主要信条。他计划在政治舞台上设立一个巨大目标,然后发起进攻。他将其政治理论建立在种族划分之上,向外界提出了挑战,自我标榜为正式的反犹太主义者(似乎他在维也纳穷街陋巷上的一个学徒店里获得了一个毕业证书)。然而自我标榜为“彻底的反犹太主义者”在今天看来并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之处。“反犹太主义”本身包含着极其恶劣的含义,而且当时德国许多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士都对它表示强烈反对。尽管如此,反犹太主义是那个时代一个影响广泛并引发公开争议的政治问题。作为“马克思主义世界观不共戴天的敌人”,希特勒这样预言德国的未来灾难并指出了一条救赎之路:“要么允许这种民族毒药,这种大规模扩散的肺结核在我们国家蔓延,使德国死于这种肺病;要么我们铲除这种疾病,使德国能够兴旺发达。”这种“民族毒药”(指犹太教)的解药不是“冷静的分析”,他说道,而是一种“坚定不移、毫不留情的狂热政治运动……这样才能够使德国人民摆脱被奴役的命运。”
在这个寒冷冬季来到老陆军学校观看烟火的人们并未失望。对原上等兵阿道夫·希特勒叛国罪的审判显然枯燥乏味。审判结果的不确定性决定了它并不会遵循正规的法律途径。希特勒,这个啤酒馆里的政治煽动者,绝不会让德国数年来最重大的诉讼过程操控在律师和法官手中。这是一次重大政治事件——他一定要看到这个结果。尽管希特勒还有九名同党共犯,包括鲁登道夫将军,但这仍是对他一个人的审判。“对于希特勒来说,审判就是通过法律途径延续的政治宣传。”历史学家恩斯特·多伊尔莱因这样写道,呼应着克劳斯威茨的著名论断:战争是政治的继续,只是变换了手段而已。31
现在希特勒要在不同的听众面前卖力地表演。无论在法庭上,还是通过慕尼黑报纸,最终他都可以影响一批新的听众,而这些人平时绝不会参加他组织的喧闹的群众性集会。在那个尚没有无线电广播的年代,通过德国大量报纸的密集报道,他发表的言论还可能传播到永远不可能直接听到他讲话的民众那里,即传播到巴伐利亚州之外的德国民众那里。这样影响更大。柏林最有声望的官方报纸《柏林日报》,相当于那时的德国版《纽约时报》,在开庭审判第一天的第一版最上端刊出大字通栏标题:“慕尼黑叛国罪审判今日开庭”。32对于希特勒来说,这算不上丢人现眼的事情。
希特勒在法庭上的开场演讲,尽管有些东拉西扯,还是以其特定内容和演讲风格使在场的众人听得全神贯注。“他知道如何调整他那略显粗哑的嗓音。”受人尊重的《法兰克福报》这样报道。这家高雅严肃的报纸并非那位纳粹领导人的盟友,它以促进新德国的自由民主秩序为己任,而且赞同《凡尔赛和约》。这家犹太人拥有的日报却让其新闻记者尽量展现希特勒在法庭上的表演伎俩,并向不了解内情的读者解说希特勒所用手法的魔力。“他先是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柔和,然后逐渐提高音量,直至突然爆发大声呼喊,甚至沙哑尖叫起来。当提到失去的同志时,他又备感沉痛,声音变得嘶哑起来。他轻蔑地嘲笑敌人的怯懦。他利用生动的手势来增强语言的感染力,凸显语句的抑扬顿挫,不时竖起左手食指向州检察官来增强讽刺或抨击性话语的力度。他还通过头部或身体的摆动来增强演讲效果。整体修辞效果很有冲击力。”听起来这仿佛是一位来自高雅文化、崇高理想世界的游客去了一趟贫民窟,发现穿插表演比期待的还要好。
希特勒整个下午都在讲个不停,其目标就是要把他个人以及他所从事的纳粹运动确立为一种中坚力量,防止德国陷入他所说的“迦太基结局”(迦太基,位于北非海岸线上,公元前146年被罗马人残忍地夷为平地)般的混乱境地。“如果德国人不能从昏睡中清醒过来,意识不到政治问题在这个地球上不是靠一片棕榈叶就可以解决,而必须靠刀剑来解决,那么我们就输定啦。”他指出,建立纳粹党目的就是为了“在危急时刻拯救德国”。纳粹运动为德国的救赎提出了两个基本要求:“大脑和拳头。”大脑在希特勒的梦想宫殿里就是宣传鼓动——这是一个通用概念,对于他来说包罗万象。从他的演讲到墙上贴的海报,从穿过市区的游行到音乐、口号以及他与他的支持者们所穿的制服等,尽在其中(也包括希特勒从观众席后面,而不是从讲台后走进大厅的把戏)。宣传鼓动实际上就是政治的所有外部包装手段,最适合所有那些想用大脑工作的人去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