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雅量从容(第4/12页)
褚裒遂抱愧而退。
褚裒长期镇金城、京口等重镇。
晋穆帝永和五年(公元349年),后赵暴君石虎死,北方又乱。褚裒率军三万北伐,旋即失败,不仅损兵甚多,而且致使很多欲南投的北方民众遭胡人屠杀,褚裒为此忧愧而死。
褚裒渡江之初,曾东游吴郡金昌亭,当地世家大族的子弟们正燕集此亭。
此时褚裒虽已负重名,但不为诸人所认识,以为又是个落魄逃难的北方佬,于是有人使坏,叫侍从不停地给褚裒的杯里倒茶水,而不给其吃主食,搞得褚裒来了个水饱儿。最后没办法了,褚裒才慢慢举起手说:“我是阳翟褚季野。”
话音刚落,四座惊散。
古人成名何其难!在古老遥远的时代,一个人名声的扩大,只能依靠原始手段,通过口口相传,其艰难程度可想而知。当金昌亭内的吴国少年听到他们戏弄的是褚裒而吓得惊恐奔逃时,褚裒的形象也就脱历史之河而出了。
没什么
庾小征西尝出未还,妇母阮是刘万安妻,与女上安陵城楼上。俄顷,翼归,策良马,盛舆卫。阮语女:“闻庾郎能骑,我何由得见?”妇告翼,翼便为于道开卤簿盘马,始两转,坠马堕地,意色自若。庾小即庾亮的弟弟庾翼,亮死后接任荆州刺史,都督江、荆、司、雍、梁、益六州诸军事,驻武昌,掌握重兵。
有一次,庾翼在荆州召开大会,幕僚都到了,他把酒而言:“我欲做汉高祖刘邦、魏武帝曹操那样的人物,你们看怎么样?”
四下无人接茬儿,半晌后长史江虨说:“希望您为桓、文之事,不愿做汉高、魏武也!”
有人说,此则消息为后世谬传,但无论如何,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庾亮庾冰庾翼三兄弟中,庾翼是最有豪迈之气的,甚至有点像桓温。
庾翼素有北伐之志。
其兄庾亮在时,对北伐不感兴趣,亮死后庾冰执政,忌兵畏祸,反对北伐。后庾翼再次上疏北伐,并移镇襄阳前线,登台演讲,拉弓搭箭:“我这次北伐后赵,就如同此箭射出,决死北征!”
连发三箭,士气倍增。
但因其很快病死,终成遗憾。
只说这一天,庾翼外出还未返城,他的岳母与闺女登上安陵城楼。没过一会儿,庾翼骑着战马,在卫队的簇拥下回来了。
岳母对女儿说:“我听说这女婿最擅长骑马,如何才可以见识一下?”
庾妻立即派人急至城楼下,告诉庾翼:“母亲想看看你骑马奔驰的样子,你可得露一手!”
庾翼大笑:“这好办!”
随后,庾翼令手下四散开来,自己纵马奔驰,但刚跑了两圈,就从马上摔下来,部下大惊,慌忙上前搀扶。庾翼却像没事儿人,神色自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溜达着进了城门。
这本应该是一件非常难堪的事。但问题在于,魏晋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时代,当主人公了无尴尬之色地从地上爬起来时,他也就拥有了名士间最为推崇的雅量。所以,在这里,也就不要追究庾翼的马术到底如何了。
类似的故事还有一个,发生在谢安的弟弟谢万身上。
哥哥谢安雅量从容,弟弟谢万每每模仿。有一次,名僧支遁由京城建康返回会稽,名士们在城外征虏亭为其送行。蔡子叔先到,坐在支遁身边。随后,谢万也到了,坐在支遁对面。其他名士也渐渐来了。长亭送别,大家不胜伤感。
过了一会儿,蔡子叔起身出去了一下,这时候,谢万坐到了方才蔡子叔的位置上。很快,蔡子叔回来了,见谢万占了自己的位子,二话没说,连坐垫带谢万一同端了起来,扔到地上,随后自己坐回原处。
可以设想,谢万当时有多么狼狈,包头的白巾也掉了,大家都吃惊地看着这一幕,连一向以潇洒著称的支遁也很意外。这时候,谢万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神色平静地回到了自己原先的座位上。
等坐好了,谢万对蔡子叔说:“卿奇人,殆坏我面。”
蔡答:“我本不为卿面作计。”
意思是,你真是个奇怪的人,险些给我破了相。蔡回应:我本来也没有考虑过你的脸。其后,“二人俱不介意”,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一个人也许会在大事面前做到从容,而无法在涉及个人面子的事上做得洒脱。但在这里,谢万不认为自己受到蔡子叔羞辱;而蔡也没那个意思,于是事情回到最单纯的层面。做一个设想:如果把谢万换成谢安,谢安会有何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