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雅量从容(第2/12页)
如果说阮籍是诗人,那么嵇康的玄学家身份更浓厚一些,当然他还是个顶级的古琴演奏家和业余的打铁爱好者。
七贤中属嵇康跟司马家最搞不来。
嵇康是曹家女婿,鄙视司马家的做事方式:当初曹家夺汉朝天下,是因为汉朝确实气数已尽,天下纷崩。魏国建立后,几代皇帝并未失政,民心所向也在曹家(嵇康忽略了朝廷上士人之心大部已归司马家),而司马父子三人搞的是纯粹的权术,司马懿一变,诛杀曹爽与正始名士;司马师二变,废帝曹芳;司马昭三变,指使人把当朝天子挑刺于空中。
在嵇康看来,司马家父子三人凌君专权,罄山阳竹林而难书。
这样的人何以靠名教治天下?所以在传遍魏国士林的《与山巨源绝交书》中,嵇康矛头暗指司马家:“非汤武而薄周孔,越名教而任自然。”
聪明如司马昭,如何不知?
正在这个关口,出了吕安事件,嵇康见朋友被诬不孝,愤起而辩解,终于被牵扯进去。
在这个过程中,钟会起了拱火的作用。
但嵇康的悲剧,在本质上,不是一个傲然出世者在司马家压迫下的悲剧,而是一个济世者抱负不能实现的悲剧。
嵇康的问题,实际上也是阮籍的问题。
更多时候,人们习惯把嵇康列为“竹林七贤”之首,所谓“嵇阮”,他在阮籍的前面。其实,世人称“嵇阮”而不称“阮嵇”只是发音中韵的问题使然,而并非是说嵇康因为比阮籍更重要所以名字在前面。我们曾谈到这个问题。正如唐朝诗人元稹、白居易并称“元白”而不称“白元”,元稹在前,就证明他比白居易重要吗?当然不是。
说这些,只是想道明一点:无论在当时的影响,还是在后世的影响,嵇康都是排在阮籍之后的。
当然,这并不影响他是七贤里最有人缘和魅力的人物。
作为魏国著名玄学家、流行音乐家,嵇康不但善弹琴,而且还好打铁,这正道出他独特的气质:远处看,大线条很粗;近处观,小线条又很细。
风吹竹林,归鸿远去,嵇康抚琴而坐,眺望暮色苍茫,渐渐与魏国大地融为一体。
镜头猛地拉远,嵇康岿然不动。
他是淡定从容的,又是骄傲刚直的。
他喜欢庄子,鄙视儒家礼法,清高独立,人长得又帅,姑娘们喜欢死了。曹操的曾孙女长乐亭主抢得先手,很甜蜜地嫁给了嵇康。就这样,嵇康的背景中被打上曹魏的烙印。
嵇康生活的年代,司马家已控制了曹魏政权。
对司马家的所为,嵇康是鄙夷的:江山可以夺,但不应该是这个夺法。
与司马家,嵇康采取的是彻底不合作态度。同为七贤的山涛欲荐举嵇康为官,后者遂写下著名的《与山巨源绝交书》。
正如我们说过的那样,嵇康与山涛并非真绝交,只是借信明志,诉说情怀。
后来嵇康被捕,儿子嵇绍去探望父亲,嵇康说:“不要害怕!我死之后,有山涛叔叔在,你就不会成为孤儿!”
嵇绍在父亲被杀后,在山涛的抚养下长大,并被荐举为官。
初进洛阳的嵇绍,由于身材伟岸、形神俊朗,一进城就把人们给震了,于是便有人跑到王戎处说:“这嵇绍确实帅气非凡,在人们中间仿佛鹤立鸡群。”
于是一个成语诞生了。
王戎笑了一下,冷冷地说道:“他确实很精神,但你没见过他父亲!”
他的父亲,在写完《与山巨源绝交书》后,在道出“非汤武而薄周孔,越名教而任自然”后,终于遇到了麻烦。
导火索是吕安事件。
吕安,嵇康好友,二人感情颇深,每至思念,便奔行千里相会。
吕安的女人很漂亮,但被其兄吕巽看上了,后者卑鄙地以“不孝”之名诬陷弟弟。这在古代是大罪了。
嵇康大怒,为友人一辩,终被牵扯进去。
司马昭想起嵇康对司马家的一贯态度,以及钟会拿来的《与山巨源绝交书》,杀心渐起。
洛阳方面为嵇康网罗的罪名除“吕安同党”外,还有:言论放荡,负才惑众,害时乱教,有助人谋反之嫌疑。
嵇康终于被押上刑场,索琴而弹,不动声色,从容赴死。
王戎曾说:“与嵇康交往二十年,未见其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