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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后来冷静地想想,又觉得这赵佶的退位,对国家未尝不是一件幸事。赵佶这个人的才华不在政治军事方面,他本来就不适合做这个皇帝。如果他不退位,亦断无能力挽狂澜于既倒。倘新皇上确有经纬才干,能领导广大军民守疆卫国,杀退番寇,说不定这倒可成为大宋朝开创新纪元的一个转机呢。我大宋朝毕竟是拥有百年基业、百万雄师的泱泱大国,岂是你一个北方游牧民族说灭便灭得了的?

这样想着,师师的心气就渐渐平和下来,对赵佶的失望情绪淡化了一些,而且对赵佶增添了些许的理解和同情。

这时又传来朝廷已起用年富力强的干才李纲为兵部侍郎,不日又擢其为尚书右丞,委派他全面负责指挥京师防务的消息。这个消息传达出了朝廷的抗敌决心,使得处于张皇失措中的汴京军民略找回了一些安全感。恐慌了多日的慈云观,也才渐次在表面上恢复了往日的肃穆宁静。

赵佶驾临慈云观时,师师正在抄写一本唤作“超日明三味经”的经书。这卷经书师师早已熟读,此时秉笔抄写,无非是借此摈却心头的烦忧罢了。她知道观里的大小女冠对她很是看重,自己在此时静心抄写经书,有助于观里人心的安定。

听蕙儿通报说太上皇赵佶到了,师师颇感意外地一怔。她没想到太上皇在这样的非常时期还有心驾幸道观,同时又为赵佶在这个时候还能惦记着她感到心头一热,便连忙起身,去道院门前恭迎太上皇,将赵佶请进待客厅房。

赵佶落座,对师师道,我因为杂事缠身,很长一段时间没到这里来了,心里颇为悬挂,不知你近来过得还好吗?师师真诚地谢道,蒙上皇一向关照,师师在观里过得很好,内心深铭上皇恩德也。

由于时间紧迫,赵佶接下来便开门见山了。

他向师师问道,近来的时局状况,你听说了吗?师师道,略知一二,据说比较严峻。赵佶严肃地摆了摆手道,不是比较严峻,是非常严峻。估计金人不日便可能兵临城下。我明日即要离开汴京,去亳州进香。为你的安全计,决定带你一起走,你马上准备一下吧。

师师听赵佶在这紧急关头还如此将自己放在心上,周身又是一暖。可是继之一想,又不免一惊。乃向赵佶问道,怎么,难道朝廷竟是要迁都了吗?

赵佶道,谁说要迁都了,如今就是想迁都,也是来不及了。师师道,既是不迁都,上皇为何要离开京城?赵佶道,你看你这话问得好生奇怪,难道说不迁都我就不能离开这汴京城了吗?我想去哪里,那是我的自由。

师师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赵佶是欲抛下京城和朝廷,自己溜到南方去避难保命。一种巨大的失望感顿时笼罩了师师,令她一时哑然。

赵佶催促道,时间紧迫,你莫犹疑,速速收拾一下东西随我回宫吧,明日一早我们便动身。

师师定了定神,恳切地对赵佶道,恕师师直言,师师以为上皇此际离开京城颇为不妥。目下番兵压境,大战在即,我大宋上下正需要团结一致,众志成城,方能御敌于国门之外。上皇身系众望,责任重大,岂可一走了之呢?

赵佶道,守城之责自有当今皇帝承担,我已经不是皇帝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天经地义也。师师道,国家兴亡草民有责,何况陛下还是刚刚禅位没多久的太上皇呢!

赵佶听得这话很不入耳,沉了面色道,太上皇又如何?京城里的百姓现在若是想走,拔起脚便可以走,难道我一个太上皇还不如百姓自由吗?

师师对赵佶的秉性了如指掌,看这情形,知道他已是被金兵吓破了胆,逃跑之意已决,再与其讲什么道理也是听不进去的了,遂不想再多费口舌,乃道,上皇执意要去亳州进香,自然是有这个自由,但恕师师不能遵命随行。赵佶道,你这是何苦来,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便是留在京城,又于守城何益?不如随我南下,倒省了许多的惊怕。

师师道,上皇的一番美意师师深领,但师师自有师师的想法,请上皇勿做勉强。师师唯望上皇此去除进香外,更要积极联络各地兵马北上勤王,早日与京城军民会师,同心协力杀退金贼,则大宋幸甚,师师亦幸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