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有个性的皇帝(第7/9页)
雍正对杨名时恨得咬牙切齿之时,痛骂道:“杨名时这种人不过是假道学,实系真光棍(跟今天的意思不同,光棍意指无学问无品德),简直是个名教罪人,国家害虫。如果不灭了他嚣张气焰,科甲的积弊就没法改了。”
在这个关系前途性命的时刻,杨名时又犯了一个错误,他不小心把前任总督高其倬密折奏请的内容写进题本里,李卫也犯过这种错误,不过雍正认为他本性粗心。杨名时这么做,雍正认为他是故意的,不尊重自己,立即下旨说杨名时对密折制度不满,故意泄露密折内容,这样的人实在是怙恶不悛,罪该万死。
后来,雍正派人去云南调查杨名时,名为调查,实为罗织罪名。杨名时也识时务,干脆什么都认了,唯独不认“巧诈居心”,这是杨名时的基本信念,诚实是他作为一个理学家的信仰。由于杨名时对这条罪状不接受,刑部便奏请将杨名时“斩监候”,雍正当然不会蠢到把他斩首,只好退让,他不认就算了,反正其他罪名也很多。
由于杨名时实属正义凛然的官员,在正义面前,权力的黑手有时也不得不退让。但雍正绝对不甘心退得狼狈,最后演变成胶着状态,让杨名时一直以戴罪之身待在云南。
公道自在人心,杨名时的案子无疑是个冤案,许多人为他打抱不平。即使处于政治高压之下,人们不敢公开说出来,但大家心里自有一杆秤。乾隆在宫中念书时,曾经问恩师蔡世远,杨名时是个什么样的人。蔡世远直截了当地说:“这时代心里还存有尧舜君民之道的人,只有杨名时一个人而已。”
蔡世远是对乾隆影响非常大的一个老师。乾隆曾回顾对自己最有影响的三个老师,第一个是奠定自己基础知识的福隆翰老师,另一个是引导他领悟儒学真谛的朱轼老师,还有就是让他精通理学学以致用的蔡世远老师。
乾隆即位之后,立即为杨名时平反,随后,谢济世、李绂、蔡珽等人的冤案也纷纷得以昭雪。
谢济世是个御史,他获罪是因为参奏宠臣田文镜,御史的本职工作就是弹劾人,本来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幸的是,谢济世弹劾的内容跟李绂参奏的内容很相似,以至于雍正认为他们是有预谋有组织地攻击田文镜。那么,蔡珽又是怎么卷进来的呢?蔡珽是李绂的推荐人,雍正有理由怀疑蔡珽是谢济世和李绂的幕后主使。
雍正是一个非常自负的人,自负的人有一个极大的缺点:不相信自己是错的,认为自己的判断力是准确的。雍正也不管事情真相如何,便开始着手整谢济世、李绂、蔡珽等人,刑部通常都不是按法律办事,主要是按皇帝的意志办事。跟往常一样,刑部拟定对这几人斩立决,然后雍正照例没有批准,显示特别宽仁。
雍正甚至还解释为什么不杀他们,他说这件事背后必定有大奸大恶之人在指使,这个人的目的就是逼自己杀掉言官,然后落下千古骂名,雍正说:“我不上当。”最后,雍正将谢济世充军。既然雍正说有大奸大恶之人,那为什么不追查这个人呢?雍正的理由是,追究起来估计会株连一大片,所以见好就收。这个谎言技术水平太低了,所以官员姚三辰听到这个辩解时,露出不以为然的讥诮神色。不幸恰好被雍正看见了,雍正一怒之下将他革职,并说姚三辰和查嗣庭、汪景祺是一丘之貉。雍正的意思是他们都是浙江人,都心怀鬼胎。
对李绂的处理则完全不同,雍正亲自在朝堂上审讯李绂,雍正喜欢吓唬人,声色俱厉地质问李绂,李绂却面不改色,相当淡定地说:“臣罪当诛,希望皇上早点正法,以警戒那些不忠的臣子。”听审的大臣们吓得面如土色,李绂却镇定自若,没有半句乞求哀怜的话语。危难之时,方显英雄本色。
刑部拟定了斩决,李绂在狱中却坦然如平常,在监狱里照旧每天读书,吃饱喝足,晚上睡觉也香甜。看守们看到这一幕,都说李绂是个“铁汉子”。最后,雍正实在没有办法,只好赦免他的死罪,为了表示惩罚,让他去修《八旗通志》,等于是解除他的权力。
刑部给蔡珽定了十八条罪,拟定为死刑,雍正改为监禁待决。这一监禁就监禁到乾隆年间,这样的日子是非常痛苦的。因为每年处决犯人的时候,都会把蔡珽也拉出去陪斩,蔡珽眼睁睁地看着犯人人头落地,不知何时会轮到自己,这种恐惧的目的就是从精神上折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