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黑暗时刻(第7/27页)

党内政治歧见早已存在,遵义会议没有能够作适当的解决,目前中央又只注意军事行动,不谈政治问题,这是极可忧虑的现象。值得忧虑的是我们在政治上和军事上都将遭受惨败,不易翻身,并将引起一、四两方面军的隔阂和党内纠纷。如果我们能够根据实际情况,摆脱既定公式的束缚,放弃成见,大胆从政治上作一番研究,也许为时还不算太晚。

张国焘所说的“根据实际情况”可以理解为两个内涵:一是应该承认中央是犯了严重错误的中央,到了该清理其错误的时候了;二是中央红军已经损失过半,应该承认拥有近十万兵力的红四方面军的领导权,或者直接说就是承认他张国焘的领导地位。其实,这也正是毛泽东对张国焘会因兵强马壮而产生政治野心的巨大担心。

两河口会议后,张国焘开始在红四方面军高级干部中广泛散布自己的观点,即“中央的政治路线有问题”、“中央红军的损失责任在中央”等等。同时,他试图利用一、四方面军官兵之间发生的摩擦来扩大对立情绪。张国焘首先需要统一思想的是红四方面军政委陈昌浩和军事总指挥徐向前。与徐向前的谈话令张国焘大失所望。徐向前晚年回忆说他那时因不满已久正在“闹调动”:

自从在鄂豫皖和张国焘、陈昌浩共事以来,我的心情一直不舒畅。张国焘对我用而不信,陈昌浩拥有“政治委员决定一切”的权力,锋芒毕露,喜欢自作主张。许多重大问题,如内部“肃反”问题、军队干部的升迁任免问题,等等,他们说了算,极少征求我的意见。特别是在川陕根据地,取消了原来的中央分局,由张国焘以中央代表身份实行家长制的领导,搞得很不正常。我处在孤掌难鸣的地位,委曲求全,凭党性坚持工作。既然两军已经会合,我就想趁此机会,离开四方面军。我在下东门见到陈昌浩时说过:“我的能力不行,在四方面军工作感到吃力,想到中央去做点具体工作。听说刘伯承同志在军事上很内行,又在苏联学习过,可否由他来代替我。”

在这种情况下,张国焘不敢把话直接向徐向前说白了,只能用“中央的北进决定是否明智”来试探虚实。徐向前虽然并不清楚张国焘的真实意图,也不清楚两河口会议中党内已经显露的矛盾,但他客观地分析了南下和北进都存在的困难:“平武那边地形不好,硬攻不是办法;松潘地区不利于大部队展开……南下固然能够解决目前供应上的困难,但一则兵力有限,二要翻越雪山,且不是长久立足之地,万一拿不下来,北出将会遇到更大的困难。”徐向前的态度是张国焘没有对中央北进决定提出反对意见的重要原因。

张国焘和陈昌浩的谈话很投机。陈昌浩在政治上的立场是显而易见的。他曾经留学苏联,是王明的同学和助手。与张国焘一样,他一九三〇年回国,一九三一年被派往鄂豫皖根据地。由于离开中央的时间很长,他对毛泽东等人并不熟悉,他所受到的革命理论影响全部来自张国焘,因此,这位年仅二十九岁的红四方面军政委自然不容任何人向张国焘的权力和威望提出挑战。

中共中央慰问团到达杂谷脑,在张国焘和陈昌浩的安排下,慰问团受到了热情的接待,但是行动也受到了“热情”的限制。中央慰问团成员之一李维汉后来回忆说,慰问团出发前张闻天找他谈话,要求他就不要回来了,留在那里当苏区四川省委书记。但张闻天显然已经感到了张国焘与中央的矛盾,因此又嘱咐李维汉说:“如果做不成,就到白区当四川省委书记。”李维汉一到杂谷脑就看出来了,这里的人根本不愿意他当苏区的省委书记——张国焘的办法是“陪着”,中央慰问团吃饭、散步都有专人陪同,他们被尽量减少与红四方面军的干部接触。

中央慰问团找张国焘谈话,张国焘的话令李富春大吃一惊。张国焘说:“两军会合,摊子大了,为了便于统一指挥,总司令部须充实改组,必须加强总司令部。”

七月六日凌晨一时,李富春给中共中央发去了电报:

朱、周、王、毛、张:

国焘来此见徐、陈,大家意见均以总指挥迅速行动坚决打胡为急图,尤关心统一组织问题。商说明白具体意见,则为建议充实总司令部,徐、陈参加总司令部工作,以徐为副总司令,陈为总政委;军委设常委,决定战略问题。我以此事重大,先望考虑。立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