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多数在美国的全能性以及其影响[1](第6/11页)

我在上文中指出的那种趋势虽然在政界还表现得不够明显,但它已经对美国人的民族性格产生了值得注意的影响。我认为美国迄今为止活跃于政治舞台的杰出人物之所以不多,正是因为多数专制的作用日益增强。

当美国独立战争爆发的时候,杰出人物大量涌现;当时,公众舆论没有被暴政所引导和压制。这一时期的伟人们,在自由参加思想活动的过程中,拥有他们各自特有的伟大之处;他们将自己的光辉洒遍全国,而没有借国家的力量来增加自己的光辉。

在专制政府中,靠近王权的达官显贵,奉承君主的情感并心甘情愿地屈服于君主的反复无常。但是全国的人民大众并不想卑躬屈膝,他们之所以服从,往往是因为自己的软弱、习惯或无知,有时也出于对国王的喜爱和忠诚。我们发现有的民族以牺牲自己的意愿来满足君主的意愿来作为一种快乐或骄傲,按照这种方式,在服从行为之中保持一种精神上的独立。这样的民族虽然不幸,但尚未走向堕落。此外,做自己不赞成的事情与做自己假装赞成的事情存在很大的差别:前者是由软弱的人实施的,而后者则仅由具有奴仆习性的人实施。[29]

在自由国家中,美国人都或多或少地针对国家的事务发表自己的观点;在民主共和国中,公共生活不断与私人生活相混合,主权在各个方面都是可接近的,而主权也希望人们提高嗓门发表意见以便引起它的注意;因此,这两种国家与专制君主国相比,存在更多设法利用主权的弱点和以损害主权的激情为代价而谋生的人。这并不是说这些国家的人天生就比别处的更坏,而是说明这些国家中存在的诱惑更强,而且更多人会同时受到这种诱惑的影响。因此,人们的灵魂更容易走向普遍性堕落。

在民主共和国,人们对绝大多数存有巴结思想,而且这种思想在同一时间渗入所有阶级。这是民主共和国应当遭受的主要谴责之一。

尤其是在像美国这样的民主共和国中,这样的谴责是真实可信的;在这里,多数拥有如此专制和不可抵抗的统治,以至于你必须放弃自己作为一个公民所享有的权利。也就是说,当你想要偏离多数规定的道路时,你甚至得放弃自己作为一个人所拥有的地位。

在挤进美国政界的巨大人群之中时,我发现很少有人具有昔日令人尊敬的美国人所具有的且随时随地都应当作伟大人物的显著性特征的那种刚健坦率和正直不阿的精神。乍看之下,你会认为所有美国人的头脑都是由同一个模子塑造的,因为他们全都遵循同样的道路。的确,外国人有时会遇到一些离经叛道的美国人;这些美国人谴责法律的弊端、民主的多变性和教育缺失;他们往往能够注意到败坏了国民性格的缺陷,并指出纠正这些错误的方法。但是,除了你之外,没有人成为他们的听众;而你,作为他们倾诉这些秘密思想的对象,只是一个偶然经过的外国人。他们愿意将对你没有多大用处的真相告诉你,但当他们进入公共场所,他们会使用另一种说辞。

如果上述内容终有一天被美国人读到,我确定会出现两种情况:第一,读者们将提高嗓门谴责我;第二,其中大多数人会在良心深处为我开脱。[30]

我在美国曾听到人们谈论祖国。我也曾在人民中遇到真正的爱国主义精神;但是,当我在领导人民的人身上寻找这两种特性时却总是徒劳无获。这一点根据类推法是不难理解的:专制对所治人民的败坏作用远远大于其对执行者的败坏作用。在专制君主国中,国王通常拥有伟大的品德,但朝臣通常是卑鄙之徒。

[≠我之所以指责民主共和国是因为它将这种奉承思想置于很大一部分人触手可及的范围之内。≠]

的确,美国的奉承者不会说“陛下或尊敬的陛下”,这是其与君主国的朝臣的主要差异;但是,他们不断称道其主人的天生圣明。他们从不因为主人的哪种德行最值得尊敬而提出问题;因为他们坚信主人拥有所有美德,即使现在没有或不想有,将来也一定会有。他们不会把自己的妻子或者女儿送给主人,供他宠爱且成为他的情人;但是,他们却因为牺牲了自己的观点而出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