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 战后的莫干农村(第8/9页)
性白和我,看法做法虽有不同,然都自矢尽瘁庾村。他欲去而不忍,我解说至再,坚请其留,彼此均有迁就以从处。然迁延两年,雪钧先离庾,他遂无法再留。这件事,我无论如何要自责的。下面又一我给他的信:
性白弟鉴:到山不见吾弟,不可思议,弟弃汗血之劳绩,而真个改业,亦不可思议。纵不免缺憾,要亦何至于此?庾村上学期成无政府状态。此次小住,决定各单位各自负责,弟之职务保留原状,所指定之教师悉数延聘。膺公逝矣,遗风犹在可记忆之中,云勉竭驽骀,弟谓不足与共事耶?总期扩充其德,由弟十数年襁褓嘘拂之功,进而养成能独立自善之一小基层。云深知第二步较第一步尤难,以事愈繁则人愈多,而心志愈不齐。曩者有“与”无“取”,今将有“与”有“还”,考成责重。但在通盘着眼,既成团体,必有烦难,必须容与。葛先生归,告欧洲汲汲复兴农村情形,绝对利用科学而其他不惜简陋情形,训练农牧技术人才情形,国际蚕丝好转——中国只有蚕丝增产情形,曾亲来庾村。本拟完全添造蚕室,以安执事者之心,而减少接触,原系万不得已之举。现经决定只添平屋六间,在菜圃西首,临时仍继续借用校屋,所费仅十之一,而增产可三之二,众无异议,并以附闻。弟尚有高见否?云启。(卅七、九、八)
湘湖师范校长金海观先生一向对莫干小学热心,这一次割爱借他的教导主任张龙骧来代性白之职,救我们一个急。共事一年多,在更艰难的局势中,莫小措置得极为裕如,经济则困难到前所未有了。我在校董会报告张先生的成绩,性白、雪钧都欣然。后来又逢着一个艰难机会,他们曾自告奋勇,虽未成事实,他们对这工作的热情始终如一。
莫干农村公益事业复兴委员会连我共委员九人,其他八人与膺白和我均非亲即友,没有这个会,亦都在出可能的力,当我要求他们参加时,都毫不迟疑而允诺。组织成立的一天,全体准时到会,君怡愿充纪录,公推岳军先生为主席,其纪录曰:
(一)主席报告:本会之成立,乃为复兴膺白先生生前在莫干山所办农村公益事业。黄夫人表示此事并不是狭义的纪念膺白先生,而是着重在继承遗志,实实在在的做些事,详细情形请黄夫人报告。
(二)黄夫人报告:本人对本公益事业必须努力复兴理由,不仅为守前人一番心力,实以为农村与教育,于“积极建国”与“消极弭乱”,具有双重作用。以此次抗战中各地情形而论,莫干山要算保全得好的一个地方,这须归功在抗战初期有难民救济的种种工作。此事叶揆初先生在上海向山上业主募集经费,曾有不少之努力,此外郑性白君夫妇始终坚苦维持莫干小学,同样值得称道。膺白先生过去做法,不免以都市为乡村后盾,不求生利,故一半为教育事业,一半为慈善事业。现在时势不同,爰拟于学校及农村福利事业以外,注重“生产”,注重“出本必求利”的农牧事业,力图自给。都市无可依赖,须以农村为都市府库。
(三)徐青甫先生:以生产为“母”,教育为“子”,是正当程序,将来大家能如此做,国家亦就好了。经济乃“力”与“物”之循环,现在重要的,须有法以“物”帮助农村,“物”者即工具种籽牲畜之谓。
(四)叶揆初先生:经费的筹措应是委员会的事,不应由黄夫人独任其责。
(五)葛湛侯先生:以养牛一端而论,需费即不下一亿元,养蚕较有把握。
(六)葛运成先生:以育种方式养牛,则牛亦可养。
(七)俞寰澄先生:事业中不妨加入“信用合作”一项,且战前本已办过押米贷米等事。
一般结论,着重育蚕种,兼及种牛,乳牛取渐进办法。
卅七年(一九四八)的八月是我最后一次到莫干山,熙治正带着病孩远道就医,性白已离庾村,龙骧尚未到,公私诸事都茫茫。一日我独在白云山馆呆坐出神,忽闻竹林中有人高声喊我,走看是陈衡哲君坐着藤轿而来,寻不着路。他们一共四人从杭州同来;浙大校长竺藕舫到了庾村接到电话因公回去;衡哲、叔永(任鸿隽)伉俪,和阮毅成先生上山避暑,并来访。衡哲坐轿,带着罐头食物和面包,任、阮二君步行后至,拟邀我出去野餐。任家夫妇十年前曾来做过客,这次带着食物而来,怕我临时开不出饭。找家里正有鸡,还有杭州带来的火腿,遂留在吾家吃饭。阮君知我损失些书,告我有一个地方陈列着旧书,要不要去看看。我说抗战幸而胜利,一切无足萦心。饭后已经告别,他们又回来叫我出去,在山亭共摄一影。当叔永先生走到吾家时,进门交给我一张纸,是他一首七律,原稿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