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 最后北行(第5/7页)

北平张岳军先生:寒电悉。昨复介电谓:“稍加考虑,再行确复。”总之,此事公私固两不容辞,事实却毫无把握。今尊电云云,甚是甚是,准稍缓视各方形势如何,再行决定,仍盼电复。郛咸。(廿二、四、十五)

又致畅卿先生电曰:

汉口总司令部杨畅卿先生:元电悉。岳对弟北行意见,想接洽。弟考虑结果,对内既尚待运用,对外又毫无转机,委实不能轻决,拟俟介归后,弟即来汉面商再定。兄参与密勿,明了各方形势,极望详教,资参考。郛巧。(廿二、四、十八)

与岳军先生商,因他知道日本情形,亦熟悉东北军、党部及各方人事。东北与膺白向无关系,此时失败之余,少自责备而多致憾于中央。党部夙视膺白为异己,给以“政学系”首领之称。除辛亥关系较深几位老友,其余对他都隔膜,反对蒋先生者更连带无好意。大敌当前,而内情若此,膺白何能为力?岳军先生则为蒋先生谋,亦深知膺白性情脾气的人。畅卿先生曾共患难于济南,曾为济案拟请蒋先生在纪念周有所申明;膺白在廿、四、廿五的日记曰:“畅卿来访,谈及‘五三’纪念,拟请介石在回想中有所申明,免后世不明真相。予恐妨碍国家,妨碍介石地位,主张不必。”膺白能知此,我则余悸在心。

民国廿二年五月二日膺白由南昌返沪,到家适其总角交徐青甫先生在座。他告诉我与青甫先生已经答应蒋、汪二先生北行就政整会事,一切已定,明令明日发表,将尽可能速即北上。青甫先生对他苦笑说:“这大木梢遭怎格办?”“遭怎格”是杭州土话“这遭如何”之意。这时北方局势已经非常不好,我恐惧其死里求生,必定焦头烂额。他对我说:“勿以为我们长可在山中做‘事外逸民’,国家垮下来将无山可入,不经努力,他日必悔,尽最后之力,则心安无怨。”

匆匆受命,急急准备,既经决定,连我亦忍着心,赞成他早日就道,不但如此,我还壮起胆来,存着希望作乐观语。几年来,我虽然常常权充书记和译电员,此时我不便同行,他亦不要我同行。临时请何杰才君为秘书,傅墨正君办庶务,王大纲君译电。一切准备须在上海。而到南京亦须耽搁,与政府各方面人见面,此事他后来请汪先生代决定,代安排,使他可以早日动身。比他先行出发北上的有两批人,似不重要而属必要。一是刺探敌情的人;凡办过对日交涉的人,都多方网罗。二是对内怀柔敷衍的人;凡与旧军阀政客有过交谊的人,均去代为先容。如上驻日公使蒋雨岩电言,第二第三伪国正在酝酿,昧大义者非正常百姓,而是军政失意大员。膺白以为此辈能悬崖勒马,不但国家多存体面,事实亦比事后收十要容易得多。这一次,他一改从来不敷衍态度,甚肯卑躬,亦不惜慷国家之慨,多揽冗员。中国从未着意培养外交人才,对日尤甚。外交须先有国策,以国策为中心,而中国从未达此境界。对日关系之恶,尤令自好者望而却步。膺白一向对以上两种“人”和“事”少注意。此次网罗对日人才,非甚忠厚过时,即近浪人一流,理想的人才极为难得。为国家与时局,他不敢以心中之是非为是非,处处说之以义,结之以情,尊为好汉,相与爱国。日本人性急而量窄,中国人与之相习,急窄更甚,莫不自以为功,此皆事先想象不到之事。这次在膺白已经兼容并包,然亦不免有漏下之人,他有意无意我不知,因我留在上海,他们来找我。我在膺白面前,对国事和其他看法,要保持独立的见解,虽然我们的看法大都是相同的。我在人事一端,极少插嘴,我守公私分际甚严。

我想不到何亚农君从北平回沪,告诉我膺白身边人才太少,被人包围,要我速到北平,他自己愿在膺白办公桌旁摆一桌子帮忙的话。我回答他,人才太少是的确,老朋友关心他,为何不开张名单给他,让他延揽?问他心目中的人才,他没有说出一个,末了说出一个他所认识办过庶务的人,该到北方去。膺白不会受人包围,想包围他不会成功。这次膺白有一件认识很错误的事:他对某几个老人,以为是热心而不是热衷,甚表敬意,后来都知不然,这亦是想象不到之事。不能拥他成一小的或大的系统,可能为许多人所失望而不喜;但为此行第一个姿势,他光明坦白,除开对国家,任何事引不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