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鹿死谁手(第5/12页)
胡景伊这才着急起来,他让驻京代表“孝敬”陈宦七十万元巨款,想请陈宦不要来四川。
他糊涂,驻京代表可不糊涂。袁世凯和陈宦志在图川,别说七十万,七百万也打发不了。
利益场上,都是知心不换命的酒友。瞧瞧胡景伊那点道行,也实在整不出什么新鲜花样来了,这个驻京代表便不声不响,卷裹着巨款,脚底抹油溜掉了。
陈宦到达成都后,面对面一谈,胡景伊才知道被人做了手脚,但也只好自认晦气。
1915年6月22日,陈宦果然承袭了胡景伊的“成武将军”,袁世凯另授胡景伊为“毅武将军”,调其入京觐见。
虽然都是“将军”,区别可大得去了,胡景伊的新官衔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虚职,等于被一脚踢开了。
奸雄也要讲级别,袁世凯之奸术远在胡景伊之上,几个虚虚实实、兜兜转转的组合拳下来,便完成了他的“图川大计”。
袁世凯派陈宦督川,最终目的还是为了给他复辟帝制鸣锣开道,但就在这一主一仆把如意算盘拨得哗啦啦乱响的时候,一股他们看不见的洪流正在悄然涌动。
1915年12月25日,蔡锷在昆明起兵,声讨“民国叛徒”袁世凯,从而揭开了护国运动的序幕。
蔡锷是梁启超的学生,在政治观点上,他和他老师一样,都是立宪派。护国运动之前,如果去掉这一元素,他在西南的形象,不过是一个加强版的尹昌衡。
尹昌衡只会在四川这一亩三分地蹦跶,蔡锷则在整个西南称王,并且大搞跨区域兼并,兼并的理由冠冕堂皇,足以让那些倒了霉的对象感觉活吞了一把苍蝇:滇军侵黔的旗号是“援黔”,侵川的旗号是“援川”。
川黔百姓直呼滇军为“滇寇”,一群不讲理的云南强盗罢了,真正是害死了人还要看出殡。
蔡锷用从川黔缴来的几乎相当于“保护费”、“赎城费”一样的巨款,像滚雪球一样不断扩军,使得滇军数量持续膨胀,在西南各省军队中首屈一指。
在蔡锷的运作下,云南这个原本偏处一隅,落后贫瘠的省份,军事力量却能执西南之牛耳,周围各个省份没有一个不怕的。
可是正所谓强中更有强中手,你在地方上再厉害,上头还有一个更厉害的袁世凯,蔡锷也没能逃过“削藩风暴”,袁世凯就像对付尹昌衡一样,将他召到北平,削掉了他的权力。
同样是处于逆境,尹昌衡的狂傲个性让他吃尽苦头。蔡锷可比他机灵多了,进京后该服软就服软,袁世凯举行的复辟帝制活动也一步不落地跟着参加,在逐渐消除老袁的戒心后,得以成功潜回云南。
蔡锷能够发起“护国运动”,是捏住了袁世凯的软肋。在中国,你尽可以做伪君子,把“大总统”的权限扩到比皇帝都大,但要想当真小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登临帝位,那后果就很严重了。
袁世凯当皇帝,其实不见得有做“总统”舒服,要知道,他的“大总统”可是终身总统,就算自己下来,还可以指定儿子接班。更何况,此“皇帝”并非彼皇帝,“登基”之前,连宫女太监甚至是跪拜这一套都被袁世凯给废除了。
冒冒失失的结果,只是让他成为众矢之的,真不知道这老头究竟图什么。袁世凯曾自比曹操,应该说,前半段差不离,可到后半段,他也就只配给人家提鞋了。
尽管如此,在护国运动之初,袁世凯其实并没有把蔡锷当一回事。道理很简单,过去国民党搞“二次革命”,尚能够组织起南方数省的民军相抗,论整体实力,要远远高于滇军,可还不是在短时间内就被北洋军给干翻了?
滇军不足为虑,姓蔡的小子一定要现,就让他现去吧。
事实上,蔡锷面临的困难,比袁世凯预计的还要糟。
他如今已不是名正言顺的云南都督,云南都督换成了唐继尧。唐都督曾是蔡锷手下的一名管带(营长),慑于蔡锷的威望,不能不加入反袁行列,但始终对蔡锷盯着防着,怕对方趁机把军权全部揽过去,抢了自己的宝座。
滇军有足足两万多人,唐继尧肯交到蔡锷手上的,才不过两千一百多,而且全是“二等以下的兵,二等以下的军械”。
袁世凯方面,先不论即将开来的北洋军,就算是陈宦的部队,数量上也非滇军可比。不客气地说,蔡锷如今的境遇尚不及“癸丑讨袁”时的熊克武,难怪老袁要对之不屑一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