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第4/20页)

王都监这一说又被白坚否定。他说前两天他到过中山附近,打探得那里的金兵疏疏朗朗,并无攻城模样。目前博野、安国一带的金军都是从中山府一带撤下的,如要攻城,怎可把军队外撤。

从职业的“白日撞”进化到职业的军事斥候,白坚进步得好快呀!他说得振振有词,而且说的话相当内行,使得职业军官的王都监也点头首肯,撤回了自己的推测。

后来刘七爹再提出另一种推测,又遭到大家的否定。他们晚间无事,坐下来就又议论开了,议论多次,都得不到大家可以接受的共同结论。对于他们,金军这次大范围的活动,始终是个解不开的谜。这是因为情况发生了他们万难推测到的变化,押送太上皇一行俘囚的金朝东路军先头部队即将取道真定,经由刘七爹他们选择的道路,越过保州城外,直达白沟,以燕京城为第一目的地。受到斡离不命令的真定军事首脑副都统杓哥、总管韩庆和等在这一带节节布防,加强戒备,乃是理所当然之事。富有经验的王都监、积故的刘七爹、机变的白坚、沉着多智的赵大嫂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精心选择的这条路正好是金军预定押送太上皇北上的那条路。大队金军正冲着他们而来。如果时间碰巧,其他的条件凑手,他们很有可能在路上看到太上皇哩!

深深地沉浸在焦急与悬念之中的亸娘没有直接参加他们的议论,在他们的议论中间也没有表示自己的意见,似乎她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子,没有成长到足以参加大人们讨论家务的年龄,她可以心安理得地置身事外,而忘记了她自己就是事件的主角。一切讨论、议论莫不以她的利益为归。

但她还是注意地听他们的谈话,自己的思想也正不断活动,她相信赵大嫂的意见是正确的。就她自己所知,丈夫绝不可能先私后公,发兵攻打保州城外的敌兵以迎取家室。但是刘七爹的这种猜想很有驰骋余地,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丈夫率领山寨义军,轻骑进袭,彻底打垮了城外之敌,把她的婆母、知州赵不谌、州将等一齐拔出,并全城百姓都迎往山寨,以后组成了数以十万计的大军,浩浩荡荡地杀奔燕京、会宁府,回师收复东京城、保州城,重整河山,那该多么值得自豪!

记得当年她与侄儿亨祖秘密地谈到他“三叔”的英雄业绩,他们谈得那么广泛,常常把事实与梦想、回忆与向往并在一起。两个人越扯越远,越扯越欢,说的到底是真事还是虚构、是梦是幻,连自己也弄不清楚。不过她深知丈夫在童贯幕下的数年中,英雄无用武之地,童贯那厮陷害爹爹,害得他生了一场重病,与这等人岂可同事?接着听说丈夫去真定了,她先就记得赵大嫂告诫之言,肯定刘鞈也是个坏人,与童贯一个鼻孔出气,后来他果真把丈夫陷入狱中,让他饱受狴犴之苦。如今好了,丈夫的灾星已退,山寨正是他大展鸿猷之地。她并没有婆母的偏见,认为丈夫既然挑中了赵邦杰大哥为八拜之交,他们一定是志同道合的战友。这次进兵,肯定是他们合计商量的结果。如果真是这样,那有什么不好!

这个时候,亸娘对民族和国家的感情莫不联系着她与丈夫的感情,她对丈夫的系念越深,受到的磨难越甚,她的患得患失之心也就更加厉害。

到了第十八天的晚上,郭老爹带来一名向导,说在金军严密的封锁下,也有人找到西去真定的秘密道路,只要付给一点报酬,这个向导愿意为他们带路。还说这个人是靠得住的,有老有小,都住在本村,不可能出卖他们。

在讨论要不要跟这个人去冒一次险的过程中,大家还是莫衷一是。不走,等待到哪一天,等下去是不是还会有更坏的处境?走,即使他不出卖他们,谁又能保证他确实能把他们安全地带到真定。

那个向导很有自信心,他自我介绍已带过两批客商,每次都是平安无事地把他们带到目的地。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出足了钱,哪有办不到的事?他从鼻子管里哼出一声,对他们过多的忧虑表示轻蔑。

他的自信心,他的斤斤计较的讨价还价,特别是鼻子管的一声哼声,居然打动了大家,逐渐取得大家的信任。最后亸娘本人投了决定性的一票,她表示,与其守株待兔,还不如冒一下险,碰碰运气。就这样定议让他带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