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第14/25页)
李福不慌不忙地走上前来,躬身奏道:“蒋宣忠义,非敢无礼,只是欲救官家于危急之中,不得不出此激越之举。番人诡诈,议和不可信,宰臣内侍,都与金虏沆瀣一气,宫禁之内,奸宄出没,危机四伏,官家日久必落在他们圈套中,无法自拔。臣等访得西城金兵尚薄,前日刘延庆、刘光国父子夺万胜门而出,守城金兵不敢阻拦。如今我宫内上四军班直,长入祗候,禁兵等犹不下万余人,有马数千匹,若得官家俞允,齐心协力,护驾突围,臣等数百人,歃血为盟,不顾家室,不惜断头碎骨,誓保官家突出西城。那时与西军相会于西京、郑巩之间,再图匡复社稷之计,天下可以重安。”
侍卫们突围西走之计,如行于京城刚失陷的顷刻,渊圣可能还有一点勇气接受。现在他已决定卖身给金人,再要让他出走,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考虑的了。但是渊圣为人的一个特点是对任何方面来的暴力,都会采取屈服妥协的态度。当然他也要估计压力的大小,对自身危险的远近缓急以及本身还拿得出多少抵抗力量来决定用抚慰、哄骗等办法应付暴力,如果抚慰、哄骗都过不了关,最后只好出于哀求之一法。
蒋宣行凶,金殿流血,威逼渊圣乘骑突围,本来在这种场合中,是非可否,一言可决,绝没有商量谈判的余地。高琼成功的秘诀,就在于他说行就行,不让真宗再作考虑,车驾已经渡河。蒋宣的原始想法倒是正确的,但是这一行动应该如何实施,他们事前已来不及商量出一个共同的方针。李福态度温和,语言委婉,这就给了渊圣以可乘之机,他亲自与李福谈判,且不说愿不愿意突围西走,只是诉苦说太上皇以天下宗社相畀,再有皇后尚在妙龄,太子幼弱,不把他们安顿好了,他怎忍契然舍去,便尔西行?最后的结论是:“卿等且退,容朕入宫与太上皇、皇后商议后,来日必与诸卿回话。诸卿忠义,一心为国,朕所备悉,朕且把景王留在这里与卿等面议封拜赏赐之事。朕言出如山,决不相欺,卿等可以放心。”
包括蒋宣在内的禁军们都是爱护渊圣的,决不想难为他,他要回进内宫,他们还派人保护他进去。但是一经谈判,让官家离开他们,这场军事劫持就算失败了。不久,主管殿前司公事王宗濋带着实力派统制官范琼率部入禁内“清宫”,捕捉“作过”的卫士数十人发送开封府。
官家与景王没有食言,果然立刻降旨封蒋宣为鼎州观察使,李福为利州团练使,可笑的是他们还来不及金殿谢恩,已经被王宗濋逮捕了。后来公布罪状时,这两名罪犯头上仍加上观察使与团练使的新衔,似乎官家除拜与殿前司拿捕是两件各不相犯的事。
他们被公布的罪名是“金殿流血,杀死内侍,意图劫驾”,凭着这几项十恶不赦万劫不复的大罪名,他们的命运可想而知。
蒋宣等一干人为忠义所激,发动了一场事前缺乏深虑,执行过程中大家的意见又不十分统一的“军事政变”,它当然要以失败告终。它损失了禁军中的精华,除崔彦兄弟等少数人逃走外,吴革团结起来的许多义兄弟都被卷进去,牺牲殆尽。此举也不能够阻止官家第二天的青城之行,倒使殿前司、开封府都加强了警备,唯恐渊圣被老百姓和禁军们夺走。
开封府在推问这一案件的过程中,发现蒋宣与吴革的关系非比寻常,从此吴革也在徐秉哲这
帮人的密切注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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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文馆坐落在里城西门阖闾门外安州巷内。这座原有好几十间房屋的私人大宅院被朝廷买来改修后专门用作接待党项、青唐的使臣。它与陈桥门内的班荆馆、宜秋门外的瞻云馆并列成为北宋政府礼部所属接待外邦和属国的三大礼宾馆,哲宗、徽宗二朝,北宋朝廷与青唐地方政权的关系进一步密切了,双方人员往来频繁。大观中,青唐羌族领袖臧征扑哥一次入朝,携来的各级随从多达千人以上,原有的房间不敷应用,北宋朝廷为了示惠于青唐羌以博取臧征扑哥的好感,立刻征用附近的许多民居,把他们一并圈入扩大的围墙以内,使这里成为三大礼宾馆中首屈一指的处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