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第11/18页)
在战略上采取持重或轻进的方针,要决定于敌我双方的许多具体条件,军事史上最有名的冒险轻进而收大功的例子,如五代梁唐大军相持于河边的夹寨,李嗣源侦得梁军后方空虚,偏师轻进,迂回郓城,猛袭大梁得手。相反的则如后来明清之际郑成功的江宁之役,有人劝他先取崇明岛为老营,再入长江,郑成功卑视崇明为小城,忽而不攻,后来崇明三师果然拖了他的后腿,大败而归,持重与轻进各有利弊,不能一概而论。但总的看来,持重为正兵,轻进为奇兵,持重之失最多是错过机会,轻进却常会导致全军的被歼,其危害性尤大。
金朝朝政虽然作了偏袒东路军的结论,斡离不和他的亲信刘彦宗、阇母、窝里嗢、挞懒等将领却没有自我陶醉起来,他们彻底“检讨”,认为第一次围城未能得手的原因,一在于西路军未能截住宋朝的勤王军,二在于他们自己未能先取真定作为后方的根据地,未免有轻进之失。从此以后,他们处心积虑地以真定为假想进攻的对象,一再派人混入真定城,刺探军情,搜集情报,设计了多种攻取的方案,包括军事攻势、政治攻势和间谍攻势。这项工作由斡离不亲自主持,不消说,刘彦宗也起了主要的赞画作用。
刘鞈把马扩关进监狱,自毁长城,又使得城外山寨的义军离心离德,未能很好地配合作战,而斡离不此时已虎视眈眈,把进攻的矛头指向真定城,刘鞈似乎并无所知。
攻取真定并不难,至少斡离不事前已作了这样的估计,但太原未得,宋朝的西北军出入自如,大功尚难告成,斡离不还要等待。
五月中,种师中、姚古之师先后溃败,宋朝以李纲为河东宣抚使,刘鞈升任为河北宣抚副使,组织最后一次的救援太原的军事行动。这时真定新任安抚使李邈尚未就任,后防空虚,正是难逢的好机会。斡离不毫不犹豫地出动进攻真定之师,挑开第二次伐宋之役的序幕。
金军东西两路各有一个独立的指挥系统,两军统帅之间,存在着很难掩盖的矛盾,在个人事务上矛盾尤其尖锐,但他们私不害公,在军事上配合得十分和谐。
当时西路军“围城打援”,粘罕亲统大军,牢牢地围住太原城,雷打不动,电击不散。娄室、银术可各统所部游弋于太原的东、西、南三个方面的外围,击败宋朝各路援师。太原已成为“瓮中之鳖”。这时东路军又实行“围魏救赵”之计,乘虚猛攻真定。结果在九月初和十月初,太原、真定两座名城相继被攻陷,配合之妙,如响斯应。
十月初二,全军东西两路的首脑集会于河东东部的平定军,讨论今后的军事行动。这时太原初得,在河东的宋朝正规军几乎全被歼灭,正是西路军趾高气扬之日。会议刚开始,西路军监军完颜希尹就开了第一炮:“今河东已得太原,昨报河北也得真定,此两者乃两河之领袖。领袖既得,派兵四掠,至今犹在负隅顽抗之城,传檄可定。两河底定后,再作渡河以取东京之计,未为晚也。倘弃两河根本之地,先犯东京,计非万全。万一蹉跎,两河非我所有了。”
完颜希尹是太祖旧臣,有文武才略,以创制女真文字出名。他在西路军中任监军,位居粘罕之次。他是很有资格可以倚老卖老的,完颜希尹一贯主张先取根据地再图进取,对斡离不恃胜轻进持反对的态度。斡离不第一次渡河后,曾派他去说服粘罕以一军围太原,一军渡河会攻东京。这个冒险的战略方针首先就不能说服他,当然谈不上让他再去说服粘罕了。后来朝议嚣然责难西路军,他身为当事人,很难为之辩白,但心中是不服气的。今天他就借取太原的东风,指出冒进渡河的失算,还说了一句性质严重的话:“二太子昨已到京,卒不能攻取其城。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可为我军之殷鉴。”
这一句含有讥诮斡离不的话,西路军诸大将听了都很高兴,似乎为他们出了一口气,但完颜希尹的建议是不能考虑的,它过于保守了,当时宋朝主力西军的精华已竭,在两河战场上根本没有出击的能力,防守东京的只有一些乌合之众,此时不取东京,更待何时。粘罕本人就不赞成完颜希尹的主张。他甩一甩翻下的马蹄袖,随手摘下戴着的貂帽,用力掷在地上,大声嚷道:“东京乃中国这里的中国,指中原地区由汉族建立的朝代,与今天我们习用的“中国”一词,概念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