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10/11页)

“种师道愿遵旨北行,都是卿周旋之功。”官家听了奏对,频频颔首,“卿此行可谓劳苦功高。”

事情已经隔开一个多月,在此期间,日理万机的官家又不知办好了或者办坏了多少件大事,诸如作画、吟赋、题石、咏桧等,因此把刘锜赍去要种师道参加太原会议的原诏和马政赍去要种师道立刻出师雄州的诏旨,混为一谈了。刘锜听出这点,想要把这个重要的区别辨明一下,可是官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卿办得甚好。”官家连声道,“朕早与王黼说过,种师道之事,只有着刘锜去才能办得妥当。怎奈他们不听,白白耽误了两年,岂不可惜!”

“微臣离渭州之日,种师道已表示遵旨前往太原。”刘锜抓住机会,立刻奏明,“至于出师河北之事,虽已反复阐明,总要等到马政的明白回奏,才能算为定局。种师道的参议赵隆,久在西陲,多立殊勋,此番随同微臣进京,对辽事尚有陈述,乞官家恩准赐予面奏。”

刘锜进宫前,赵隆再三请求他向官家提出这个要求,刘锜答应他相机奏请。

官家是聪明人,一听刘锜此奏,就明白背后还可能有文章,伐辽之议已决,他再也不想听到任何异议。如果赵隆此来要代种师道有所请求,都可斟情满足他。用人之际,总要迁就些,才好把事情办圆。如果赵隆要讲什么扫兴的话,那就叫童贯他们去抵挡一阵,不要节外生枝才好。于是他向刘锜打听了赵隆的经历,顺势说:“朕也久闻得赵隆的名字,铁山一战,羌人丧胆,功在社稷。卿既代他奏请赐对,可饬他先去经抚房与王黼、童贯说了,朕再作理会。”

官家看到刘锜还想陈述什么,就立刻用一种非常体恤的语气截断他道:“卿鞍马劳顿,征尘未洗,可谓王事鞅掌。朕特赏假一旬,资卿休沐。元宵日朕有事太庙,这指挥卤簿之事,前日已委了姚友仲,不再烦卿了,卿可回家去好生休息。”

刘锜正待退出时,官家忽然想到刘锜此番汗马功高,必得好好酬庸才是。他忽然想出一个奇妙的主意,笑嘻嘻地说:“元宵节热闹非凡,卿可陪赵隆在丰乐楼订个阁子,凭窗俯瞰,让他见识见识辇毂繁华,銮仪盛容。晚上卿夫妇就陪他在丰乐楼赏灯,得便把马扩邀来叙旧,却不是一举数得之计。”官家也明白东京的市情,知道时至今日再去丰乐楼订个阁子,绝非容易办到的了,于是回头吩咐张迪道:“这订阁之事,你去办一办!”

“嗻!奴婢听旨。”张迪好像在膝盖上装着弹簧,一下就跪在地上,干脆地回答,但在他脸上却流露出为难的表情。

“难道订个阁子,还有什么难办之处?”

“嗻!”这一声回答得更加响亮,表示不管有多大的困难,他张迪,官家的这条忠实走狗,赴汤蹈火,也要去竭力办到。

“传旨高俅,叫他让出一间阁子来与刘锜使用!”官家在这些地方偏偏耳目甚长,见闻真切,“就说是朕的旨意,谅他也不敢违抗。”

“嗻——”这一声拖得特别长,表示圣鉴甚明,奴才这才真正有把握办好这件差使了。

刘锜退出殿门时,看见大宗正燕王赵似已经朝服端正,环佩铿锵地肃立在殿阶之外等候官家传见。

燕王打听得在内里陛见的是他向来熟悉、喜欢,又有了两个月没见面的刘锜,心里十分高兴。他们一见面,还来不及打个招呼,寒暄两句,燕王先就伸出两手的食指,权充鼓槌,做出一个击鼓的动作,嘴里还啧啧有声地打出节拍。这样一个纯粹的艺术性的活动与此时此地在金銮殿下等候陛见的十足庄严的气氛显得十分不协调,但这是燕王一贯特殊的作风。

原来燕王在东京梨园界中素有“鼓王”之称。他的这个“鼓王”的名声仅次于教坊使袁绹的“笛王”,而其实际价值远远超过有名无实的“燕王”。连官家本人也曾有过“朕这个兄弟,封他燕王是虚。燕山一路,至今尚待收复,哪有封邑可以给他?倒是封他为鼓王,才是名实相符”的褒语。他此刻表演的一个新的击鼓点子,就是在等候传见的片刻中揣摩出来的,还没有就正于乐人和教坊,却先遇见刘锜。他相信这个崭新设计一定可以从业余的音乐爱好者刘锜身上取得共鸣。在达到一定造诣的艺人中间,只肯在彼此深知的内行人面前露一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