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太子身患绝症,矛盾一触即发(第5/11页)

蒋孝璋见二圣悲痛,忙安慰道:“此病虽属顽疾,也全非无药可医,痊愈者也是有的,况皇家良药齐备,若能善加调养……无论如何,臣必竭尽全力。”这话他自己说着都不大有底气,隋朝名医巢元方有云:“瘵疾者,虚劳而咳嗽,腑脏气衰,邪伤于肺。久不已,则胸背微痛,惊悸烦满,咳逆唾血。”长此以往五脏俱损、百脉俱坏。莫说这病几乎无法治愈,即便维持下去,太子后半辈子也是个药罐子,将来能不能繁衍后代都难说!

李治顿足喝问:“我儿怎会染上这等恶疾呢?”

“这……”蒋孝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含含糊糊道,“人无千日之好,或许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哦不!吉人自有天相,太子洪福无尽,必能转危为安。”他实在有些语无伦次了,有些话没法跟皇帝直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李弘自幼便体虚羸弱,此乃先天之不足,常伴虚热盗汗、咳嗽气喘等症。若似别的皇子那般悠闲荣养也罢了,偏偏他是太子,生来肩负家国之任,读书习学、参朝听政乃至种种礼仪庆典,样样少不了他;但凡稍有懈怠,莫说二圣要管,连东宫那帮侍读、洗马也要上谏章,何尝有闲暇休养的机会?本就越来越虚弱了,从八岁起皇上就屡屡要他监国,管不管事总要跟着看一堆奏疏,五劳七伤、日复一日,病到这步田地不过是早晚的事。但这话怎么跟二圣明说?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他们何尝不是对李弘寄予厚望才着力栽培?

徐婕妤和徐齐聃就在一旁,无意中得知这噩耗,也不免心疼,都跟着说宽心话:“太子名应谶纬,乃是老君临凡,天命所归,自然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还望陛下保重龙体,不要太过忧虑。”安慰之言谁都会说,但“名应谶纬”却不足以为恃,名字还不是由着母亲起?是否真是太上老君临凡,谁知道?

“唉……”李治也没心思究溯病源了,对他而言李弘的病情之忧只是一方面,更严重的是社稷之忧。他捏了捏隐隐作痛的眉头,半晌无言,背着手在大殿里踱了两圈,倏然回头对媚娘道,“或许这真是天意吧。弘儿虽病,咱们贤……”

“陛下!”老夫老妻早有默契,媚娘已猜到他打什么主意,根本不容他把话说出口,立刻高声打断,以凝重的目光直视着李治,一字一顿道,“前事莫忘啊!”

“呃?”李治陡然一颤,缓缓低下了头——他原本想说,李弘若实在病情严重难以承继大统,就改换太子,可媚娘“前事莫忘”四个字点醒了他。李弘自媚娘正位中宫就被立为太子,且名应谶纬、无可争议,稳稳当当在东宫住了十五年,一旦废掉麻烦就大了。虽说目前来看李贤的才智似乎可以胜任,但那毕竟还是废长立幼,尤其对外间臣民而言,他们不会晓得深宫之事,不会了解太子真的有病,只会往皇帝移爱那方面揣测。将来李显、旭轮长大,或另有才艺,再生觊觎之心怎么办?先帝曾有谕,储君之位不可经求,这规矩是以无数悲剧换来的。李治想起父辈因储君之争闹出的玄武门之变,想起李承乾、李泰、李恪仨哥哥的手足之憾,想起侯君集、张亮、刘洎等丧于党争的大臣,想起刚刚因兄弟阋墙被他消灭的高丽,不禁倒抽一口凉气!难道悲剧又将重演?难道群臣各附一党的局面又要重现?光是想想他分别派给李贤、李显的那些才俊之士就够可怕了。再者前番已废杀李忠,再度废立天下人将如何议论,他这个皇帝颜面何存?当初信誓旦旦“老君当治,李弘当出”的谶言又该如何圆饰?

为了社稷之安,李弘的地位不能变!

想至此李治稳了稳心神,目光又变得坚定起来,回顾蒋孝璋道:“太子身系天下,朕要你尽一切可能为他医治,自即日起政务不必劳他分心,你也给我住到东宫去,把病治好便是最要紧之事。”

“微臣遵命。”

“还有……”李治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太子之疾暂不可声张,对谁也不要提。”

“没错,切记不可!”媚娘也嘱咐道。

蒋孝璋忙道:“陛下和娘娘但放宽心,我虽已确诊,并未对太子乃至任何东宫之人明言。这个病谁都知道不好,若叫太子得知,只怕他心里难受,就更不易医好了。陛下用心良苦,还是莫声张为妙。”他一介太医,本领再高也只是从治病这方面考虑问题,根本没搞明白二圣不准声张的真实用意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