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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我非常喜欢你的钢琴演奏会。”

“哈,谢谢你,我收到了你的祝贺信。你看到那个演奏钢片琴的男孩了吗?他是我的儿子,杰克!”

就在这个时候,舞台上响起了一阵大声的嗡鸣,“那是剃头师傅的音叉,也就是‘唤头’,” 阿甫夏洛穆夫说道,“剃头师傅沿街叫卖,就是用这个玩意儿招呼客人,需要理发的人们听到音叉一响,就从家里出来了,这个声音能传得很远。好了,我们该开始了。”他像中国人那样,双手合抱,向托马斯作了一个揖,就离开他去指挥工作了。

托马斯看着他走到了乐队的前面,指令长号和大号调高音量,继而协调了寺院木鱼、钟声和鼓点的击打,他要求小提琴的声音柔和地插入,就像夏天的一只小虫。他对着音乐家们慢慢地阐述,纠正,吟唱。“对了,”终于,他大声地叫道,“这就是歌剧风格,我要的就是这种感觉。小提琴,用一根手指在E弦上轻轻拨动,突出颤音。很好,再来一遍。”

排演结束后,托马斯上前道贺,结束了工作的阿甫夏洛穆夫兴致很高,又和他谈起了音乐。“你所受的训练,给了你很明显的个人风格,” 阿甫夏洛穆夫对他说,“你一弹,我就听出来你明显受过严格的古典钢琴训练,真是棒极了。但是,我觉得,你现在所在的这个乐队,国王乐队,才是未来大乐队的趋势。现在我到处都能听到爵士乐,在电影里,在收音机里,还有,在广告里,铜管乐器大大超过了其他乐器。我听到很多,但我听不出其中的好处,但是,在你的演奏里,我听到了爵士乐的美妙。”

“谢谢你,”托马斯说道,“不过,我想知道的是,如果有一天日本人来了,你认为在这里继续表演还安全吗?”

阿甫夏洛穆夫的眼神黯淡了下去,他的眼睛里流露着忧伤,虽然才四十出头,但是他的坎坷经历使得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很多。他有着一头蓬乱的金发,散漫不羁,可是,这会儿这位艺术家的神情,却是异常凝重。“不,”他说,“如果有一天,他们占领了这个城市,你就不会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我知道的,因为我就是从北方过来的。”

那天晚上,宋玉花又来到了皇家剧院。

一看到她,托马斯就非常慌乱。因为,这天晚上安雅也在,她慵懒而仪态万方地坐在她固定的位置上。和往常一样,宋玉花低眉垂眼地跟在杜月笙和保镖们后面,在上楼之前,她用余光扫了一眼安雅。托马斯虽然刻意地回避着他们的方向,但心思都在他们的举动之上,紧张得呼吸都不畅了。在表演的过程中,有那么两三次,他抬眼飞快地扫视楼上的包厢,他的动作这么细微,没有人能觉察任何异样。

然而,安雅看到了。那天晚上,当他们离开剧院,前往她家的路上,她提起了这个话题:“她是谁?”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个包厢里的女人。”

“那个包厢是青帮老板的。”他如实地说。

“我知道,但我问的是她。”

“她总是和他一起来,我就知道这些。”

人力车夫拉着他们俩,一颠一颠地在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上小跑着。安雅的眼神里,写满了疑惑,可他不想说话了,安静了下来,于是她也若有所思地闭上了嘴。一到她家,他们就贴在了一起,飞快地滚到了床上。

平静下来后,安雅转身看着他。他以为她又要提起宋玉花了,可是令他吃惊的是,她是要告诉他,以后他不能上这里来过夜了。她说房东给她下了一道禁令,不许带访客来,“他就是针对你的,”她很抱歉地说,“是因为你来得太勤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这不是你的问题。”他说道,心里盘算着以后他们该上哪里去。

“也许,到你住的地方?”她试探着提议道。

“我觉得不行哎,我刚刚让乐队里的两个小兄弟住到我那里去了,他们还没成年呢。”

她看了他一眼,任何人都看得出,那两个乐手虽然年龄还小,但早就不是不谙世事的孩子了。“那么,好吧。也许,你应该为我们俩租个房间,我们就能在一起了。一间小公寓你应该付得起,一个月不会超过七八块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