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8/12页)

艾伦看着这条血淋淋的断臂,又听我说了这个营地的规则,她再也受不了了,晕了过去。那个塔吉克人感觉到她要倒下,于是本能地想要抓住她,而他那条鲜血淋漓的右臂划过了艾伦的包头斗篷,刺激到了他的神经末梢,于是他痛苦地大叫起来。他的喊声让艾伦又恢复了意识,她抓住桌子角。看着她面如死灰的样子,我之前所有的胜利感都无影无踪了。阿富汗和宾夕法尼亚州可是大相径庭的两个地方,我不知道这个美丽的少妇该如何摆脱这个她心甘情愿卷进的漩涡。

第二天,祖菲卡特别小心地刮了胡子,然后叫我陪着他去圆顶帐篷。我到达那里的时候刚好来得及听见那位年迈的哈扎拉毡帽商人宣布说,他要从酋长的职位上卸任。他说:“你们必须找一位年轻人,在接下来这许多年里,依靠他,让他为你们服务。”

我无从知道祖菲卡是否操纵了这次会议,但是年迈的哈扎拉人刚一坐下,就有一位常到我们帐篷里来走动的吉尔吉斯年轻人站起身来说:“既然我们的酋长之中有一位是我的族人沙克尔,来自奥克苏斯河北边,所以我认为新的酋长应该从南边选出来。”我认为这个策略相当高明,因为即将卸任的哈扎拉人并不是从南方来的;实际上,他是从阿富汗北边非常远的地方来的,那个地方至今还属于这个国家。

但是这一招很有效,有一个经常到我们这边来吃喝的乌兹别克人问道:“我们为什么不选科契人祖菲卡呢?他是个可靠的人。”

没有人为这个提议欢呼,人们只是安静地讨论了一会儿,然后通过一种我没法弄明白的过程,我的驼队首领祖菲卡就被选为了大营地的酋长。那是个胜利的时刻。那些会说普什图语的人对我说:“我们支持你的朋友,因为我们对于他跟大家分享医药设备的事情印象深刻……而且还是免费的。”我离开那里的时候,祖菲卡正被酋长们围绕着,而几个星期以来,他一直不断地对他们示好。

我骑马回到营地,正好撞上史迪格里茨和艾伦。“听到消息没有?”我喊道。

“什么消息?”德国人问道,他正在照顾一位年迈的乌兹别克老太太。

“祖菲卡被选为营地的酋长了。”

“这意味着什么?”艾伦问道。

“你看见那个塔吉克窃贼的下场了……被砍去了右手。这意味着权力。”

她的脸色开始发白。

史迪格里茨首先明白了这次选举将意味着什么。他慢慢地将他的结论拼接在一起:“祖菲卡已经为这件事情策划了好几个月……他肯定是猜到会有一场选举……他肯定是知道有我这么一个医生,驼队的人就会重视他……艾伦会让人们觉得有趣……米勒能给他提供金钱。见鬼!他利用了我们每一个人。”

艾伦提出了反驳。“你说的也太巧合了。”

史迪格里茨继续说道:“所以,只要他需要我们为他选举……”他看着我,我点头同意他的分析。

“我要离开营地,”我补充道,“马上就走。”

“不!”艾伦喊着,“米勒,你绝对不能散布恐慌情绪。我们不能逃走。奥托和我都相信我在巴米扬的山洞里对你说的话。如果这件事情要如此收场,那么这比我预期的任何一种情形都要好。”

她亲吻了史迪格里茨,这对爱人又表达了他们照原计划行事的决心。我本该被艾伦的高尚感情所感染,但是却没法为之感动;因为几周以来,只要她一做出她那种高高在上的演说,我就会想起我在巴米扬的道路上得出的结论:我要尊重艾伦的真诚,但是我不信服她的逻辑。现在,因为某些微妙的、我说不清楚的原因——也许是因为她随便贬低蜜拉,或者是因为她有意伤害了纳兹鲁拉和祖菲卡——我不禁开始质疑她的逻辑,也开始质疑她的真诚了。

后来的几天里,祖菲卡对待我就像对待女婿一样。我相信他并不知道我是被使馆派来监视卡比尔的,但是他可是给我的任务帮了大忙。他说:“在营地里我们听到了很多传言,说今年应该是俄国人允许游牧民族越过奥克苏斯河的最后一年了,这也是我想要当酋长的原因之一。如果明年吉尔吉斯的沙克尔不能回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