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5/9页)

“后来,”沙・汗问道,“你不是劝杰斯帕一家不要跟阿富汗人结婚吗?”

“没错。我在费城见了他们,从华盛顿把大使先生也带过去了,我们四个人……纳兹鲁拉和艾伦不知道我们见面的事,也没参加。我们相当坦诚地讨论了这件事。”

“你说实话了?”我问。

“毫无保留。在我印象中,大使很不高兴,认为我没必要说得这么清楚明白。后来他说我也许破坏了国家的名誉。我告诉杰斯帕一家人,如果他们的女儿嫁给纳兹鲁拉,一到喀布尔她的护照就会被没收,然后,如果没有丈夫的许可,无论以何种理由都不能离开阿富汗。从此之后她将永远成为阿富汗人,等于是放弃了任何接受美国庇护的权利。”

“你跟他们说的,和跟我说的一样清楚?”沙・汗问道。

“是的。”

“他们怎么说?”

“杰斯帕太太哭开了。”

“你有没有警告他们阿富汗的收入和生活条件?”我问。

“我说了。说得极为详尽,”莫西布向我保证,“我说,‘杰斯帕先生,虽然在美国纳兹鲁拉开的是凯迪拉克牌汽车,我开奔驰牌汽车,但是艾伦绝对不应该被这种假象所迷惑。我们只有在国外才能接受政府的慷慨照顾,一旦回国,纳兹鲁拉和我的工资每个月不会超过二十美元。’”

“他们相信你说的话?”

“他们看见了我们的汽车,觉得我肯定是说谎。哪里都有贪心的人,无论是宾夕法尼亚州的多赛特镇,还是在喀布尔。杰斯帕一家坚信纳兹鲁拉很有钱。”

“他现在收入怎么样?”我问道。

父子俩改用普什图语交谈,都认为纳兹鲁拉和他的美国妻子刚结婚时每月挣二十一美元,现在涨到了二十七美元,大概就是这个数。

“我也说明了住房条件,”莫西布接着说,“我说艾伦将会有大半生住在破草棚里,身边全是嫌弃她不穿罩袍的女人。”

“大人阁下,”我问道,“阿富汗人是不是有可能不再穿罩袍?”

老人往后靠在他的红色皮椅里,回答道:“看起来,你们美国人对罩袍的兴趣真是非同寻常。你看!”他手指着走廊里的椅子,“我自己的孙女也穿罩袍,她母亲还是索邦大学毕业的呢。”我又瞧了一眼那条浅褐色的罩袍。

“您的孙女愿意穿这个吗?”我问道。

“我们不关心愿不愿意的问题。”沙・汗回答道。

“俄国人关心,”我回答,触及了老人的痛处,“他们说要逼着你把妇女们解放出来,正如他们解放了他们的妇女。”

我本能地感觉到他想要就这个话题谈得更深入些,也知道他赞成我和俄国人的观点,认为必须丢掉罩袍,否则就会闹革命,但是他却截住了话头,说:“我今天得知你们使馆的那位年轻女性,麦克斯维尔小姐被山里来的三个毛拉攻击了。我想是你救了她。那么你就应该知道这些激进分子的势力有多大。罩袍还得保留下去。”

“我安慰杰斯帕小姐的家里人,”莫西布讲下去,“说艾伦不是非穿不可,但是如果不穿的话,纳兹鲁拉的家里人会恨她。我还警告他们,如果艾伦没穿罩袍就出现在公共场合,毛拉们可能会朝她吐口水。”接下去,他的声音变得严厉刺耳,“米勒大人,一个弗兰基媳妇在阿富汗生活所涉及到的方方面面,我都告诉她们家了,后来我也告诉了艾伦本人。我拿出了最大程度的诚实和坦率。我警告她,如果嫁给了纳兹鲁拉,她就会成为一个没有祖国的人,一个既没有法官的保护也没有任何人权的女人……成了一只……动物。”他的内心极为愤慨,站起身来在堡垒似的房间里走来走去,“我清楚地记得说过的每一个字,米勒,因为过了一年我又得跟另一个女孩,这次是巴尔的摩来的,把这个令人沮丧的前景再描绘一遍,这个女孩比较有理性,没跟我结婚,但是你那位该死的杰斯帕小姐不管不顾地嫁给了纳兹鲁拉,而现在议员们想知道她在哪里。”

他坐回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回忆道:“这个荒唐透顶的阿富汗政府。有人说,‘阿富汗青年出国,生活就必须过得像个绅士。’于是政府拿出了高额消费账户让我们买凯迪拉克牌轿车。你可知道我在沃顿的时候他们给我多少补贴?每月一千美元。怪不得女孩儿们都想嫁给我们。可还是这个政府又把我弄回国,你知道我现在挣多少钱——每月二十一美元。眼下,纳兹鲁拉正在坎大哈西边的地方主持水利灌溉项目,每月挣二十七美元……大概就是这个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