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3/9页)
房间本身就是个坚固的堡垒,由德国设计师建造,由只卖顶级货的丹麦商人负责装修,房间的装饰品交给法国人包办,光是运费就花了一万一千美元。其中一面墙上挂着一幅毕加索的作品,但是法国人不管怎么设计,都改变不了它那种日耳曼人特有的厚重之感,但它仍然是个典型的阿富汗人的社交沙龙。
从哥本哈根运来的矮桌上放着《伦敦插图新闻》《曼彻斯特卫报》《新闻周刊》《读者文摘》,还有六七本法文杂志。靠墙立着一架巨大的留声机,配着好多个扬声器,因为沙・汗和他的儿子莫西布都热爱音乐。另一面墙上是英国、意大利、法国和美国的大百科全书,还有五六种不同语言的小说。
沙・汗本人跟这间房屋一样具有典型的阿富汗特色,他单刀直入地问道:“你想谈什么?”
我拿出皮质公文包给他看,然后回答说:“我们的政府要求我们汇报艾伦・杰斯帕现在在哪里。”
“这件事他们已经忙乎大半年了。”沙・汗没有直接回答。他深陷在一把皮面椅子里,这把椅子由他的祖父购于柏林。就连法国人也没能将它驱逐出去,但是设计师还是想办法把皮面染成了难看的大红色。
“但是这一次,阁下,不光是政府要求我们汇报。还有宾夕法尼亚州的参议员。”
“参议员很重要吗?”阿富汗老人没有正面回答。
“这个,”我嗫嚅道,“这么说吧,在美国,参议员的地位与您在喀布尔的地位相当。假使您向驻巴黎大使馆提出要求,难道您不希望听到回复吗?”
“我当然想听。莫西布,你认识那个宾夕法尼亚州的参议员吗?”
“是哪一个?”莫西布马上回答。他快速说出了两个参议员的名字。“我对他们两人都有好感。”
“他们地位重要吗?”他父亲问。
“非常重要。”莫西布回答。他在阿富汗人中算是比较特殊的一位,身为虔诚的穆斯林教徒可是却喝酒精饮料,还给我倒了一杯威士忌。他的父亲则是老派穆斯林教徒,儿子喝酒居然喝到基督徒跟前来了,非得教训一下不可。于是他用普什图语严厉地批评了几句,然后我也用普什图语回答道:“请您责怪我吧,阁下大人。”这提醒了他我不仅会说法语,也会说阿富汗当地语言,老头的态度稍微好了点。
“米勒先生,你认为眼下必须有所行动。”
“确实,否则我们会受到处罚。也许可能会被召回国内。”
“让我们忍受已知的恶魔,而不要逃向未知的邪灵。”沙・汗引用哈姆雷特的台词,用法语回答道,“关于这个不幸的女孩,你掌握了新消息没有?”
我跟沙・汗,还有他那位机灵的儿子讨论了使馆目前掌握的有关艾伦・杰斯帕和纳兹鲁拉的消息。1942年的秋天,阿富汗政府从喀布尔派遣了一名优秀的年轻人前往费城,进入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沃顿商学院学习商科。这个叫纳兹鲁拉的年轻人只有二十四岁——比莫西布・汗年轻八岁——出身于良好的喀布尔家庭,他聪明、英俊,还拥有巨额开支账户供他随意支配,足够他从费城的二手车经销商那里买了一台漆成了红色的凯迪拉克折篷轿车。
这个年轻的阿富汗人在费城的社交界大出风头。到处都看得见他的影子——不管是在马里昂、布林莫尔,还是纽霍普。与此同时,他在德国获得的工程学学位为他在沃顿商学院获得优异的成绩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莫西布补充道:“虽然热衷于社交活动,纳兹鲁拉却是个优等生。我对他盯得很紧,因为我那时在驻华盛顿大使馆工作。”
“纳兹鲁拉跟你在沃顿商学院不是同期?”沙・汗问道。
“不是,”莫西布解释说,“您不记得了?您把他送到沃顿正是因为我在那儿干得不错。”
我激动地指着莫西布,用英语喊道:“正是!W就是沃顿的意思!”
“没错!”莫西布喊着回答道,我们两人都举起了酒杯。
“这些蠢话是打哪儿说起的?”老沙・汗仍旧深陷在他那把红色的皮椅里。
“您的儿子用W标记他的白马,以纪念他在沃顿获得的学位。”我解释道。
“荒唐透顶。”沙・汗低声吼道,显然对他儿子喝酒弄出很大的声音感到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