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姐妹殊途(第7/14页)

就在几天前,也即1931年11月29日,在被捕将近一年之后,根据蒋介石的命令,邓演达被押出牢房,被一根金属丝慢慢勒死了。据说那位刽子手非常有名气,他能够在行刑时让受刑人在半小时之内不断气。在蒋介石的办公室里,庆龄为一个业已死去的人不断求情,而蒋介石则不动声色地看着庆龄流露出的脆弱的一面,他似乎很享受这一刻。庆龄对他的回答深感震惊,回到上海后,她发表声明谴责这一政治谋杀行径:

作为一种政治力量来讲,国民党已经不复存在了。这是一件无法掩盖的事实。促成国民党灭亡的,并不是党外的反对者,而是党内自己的领袖……残暴的大屠杀和恐怖迫使革命转入地下。国民党以反共为名来掩饰它对革命的背叛,并继续进行反动活动。在中央政府中,国民党党员力争高位肥缺,形成私人派系,以巩固他们的地位……但是,忠实的、真正的革命者却被有意地百般拷打,置于死地。邓演达的惨遭杀害就是最近的例子。他为人坚定、耐心、忠诚、勇敢……

我不忍见孙中山40年的工作被一小撮自私自利的国民党军阀、政客所毁坏……我深信,虽然今天当权的反动势力在进行恐怖活动,中国千百万真正的革命者必不放弃自己的责任;反之,由于国家当前形势的危急,他们将加紧工作,朝着革命所树立的目标胜利前进。

庆龄受到了各种各样的监视和恐吓,与其相反,她的小妹美龄却开始垂帘听政。现在的美龄变得比以往更加精力旺盛,也更加傲慢。蒋介石的追随者们对她的急躁脾气和傲慢态度已经有所察觉,平日里对她以礼相待,却又敬而远之。在与蒋介石婚后的前20年中,美龄对蒋介石的影响随着蒋介石的忠诚程度以及她促成外国政府支持蒋介石政权的成败而起起落落。亨利·卢斯在《生活》杂志上有意用漫画手法来描述委员长夫妇,把他们塑造成浪漫主义的典型,使他的杂志成了报摊上的热销货。在撰写文章时,卢斯一贯喜欢给登上他杂志的名人起一个绰号。他称蒋委员长为“委座”,称美龄为“委座夫人”。中国的记者们则把这两个名字缩写成“委座”和“夫人”,或者有时候称她为“龙夫人”。身材瘦长结实、态度严肃认真的陆军校官约瑟夫·史迪威时任美国驻北京大使馆专员,他给这位中国最高领袖起了一个诨名:花生米。

美龄则成了“花生米”与西方世界对话的翻译。她接受“半官方”的采访,撰写长篇书信、杂志文章和书籍,并在美国出版。对美国人来说,此举产生的诱惑力可谓非同小可,它给人们造成了一种假象,让他们感觉这位从美国大学毕业的聪明女子已经接管了中国的大权,正在对这个神秘而又复杂的国度里发生的一切事情接连不断地做出自己的评判。除了东方人的长相外,她在其他任何方面都像是一个地道的美国人。正如美龄自己说的那样:“我身上唯一属于中国的东西就是自己的面容。”此外,她还是一位基督徒,这让美国人也感到非常欣慰。

结婚不到两年,美龄便督促蒋介石兑现自己的诺言,让他参加了公开的受洗仪式。做出如此姿态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已经61岁的宋夫人身体并不太好。令众人感到奇怪的是,宋家的这位女统治者已经有点儿喜欢自己的这位新女婿。衣冠楚楚的委员长穿上整洁的军装,身体更显得细长,活像一根军用手杖。他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一大帮衣着整齐的随行参谋、护卫和点头哈腰的官僚们紧随左右。在宋夫人眼中,他预示着宋氏家族的到来——天命通过这位女婿降临到了自己的儿女们身上。宋家人不会承认的一个事实是:如果当初庆龄没有与孙文私奔,天命是不会降临到宋家人的头上的。

1930年10月23日,在宋查理的教堂里,江长川牧师为蒋介石施行了受洗仪式。消息传出之后,举国震惊。随后人们便认为这是有人杜撰的假消息。但获悉这一消息的外国人,尤其是美国人,却发出一片赞叹声。经过8年严酷的反基督教宣传鼓动之后,基督教的传播在中国出现了缓和的迹象,外国传教士在中国的日子终于可以好过一点儿了,挂在脖子上的十字架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沉重。美龄最突出的特点就是她具有自欺欺人的本领,很显然,她把蒋介石的受洗当作一种表忠心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