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第7/11页)
格温达感到有什么东西黏糊糊的,这才意识到原来大卫是躺在一摊鲜血中的。
伍尔夫里克说:“戴夫——妈和爸在哪里?”
大卫没有回答。
格温达向四周望了望,看见了伍尔夫里克的母亲。她躺在中殿的远端,在北廊里,也就是瞎子卡吕斯吩咐放死人的地方。“伍尔夫里克。”格温达平静地叫道。
“什么事?”
“你妈妈。”
他站起身看了看。“噢,不。”他叫道。
他们穿过了宽阔的中殿。伍尔夫里克的母亲躺在韦格利村的领主史蒂芬老爷身旁——现在他们平等了。她是个娇小玲珑的女人——居然生出了两个这么高大的儿子,可真让人诧异。她生前虽瘦却很结实,精力相当充沛,现在却像个脆弱的玩具娃娃,又苍白又瘦小。伍尔夫里克把手放在了她的胸膛上探探心跳。他的手刚往下一压,一股水便从她的嘴里涌出。
“她淹死了。”他小声说道。
格温达用手臂搂住了他宽阔的肩膀,想用爱抚来安慰他,却不知道他注意到没有。
一个穿着红黑两色罗兰伯爵的制服的士兵扛着一个已无气息的大个子男人的躯体进来了。伍尔夫里克又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是他的父亲。
格温达说:“把他放在这儿,挨着他妻子。”
伍尔夫里克懵了。他默不做声,显然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格温达本人也茫然不知所措。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能对她心爱的男人说些什么呢?她想出的每一句话都显得很傻。她迫切地想安慰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伍尔夫里克呆呆地凝望着父母的尸体,格温达又把眼光移到了教堂另一端他哥哥身上。大卫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快步走到他身旁。他的眼睛茫然地瞪着,但他已没有呼吸了。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胸:没有心跳了。
伍尔夫里克怎么受得了啊?
她擦干了自己的眼泪,又回到伍尔夫里克身旁。隐瞒事实是毫无意义的。“大卫也死了。”她说。
伍尔夫里克脸上毫无表情,仿佛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格温达心中涌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莫非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伍尔夫里克精神错乱了。
但他最终开口了。“他们全都,”他低声说道,“三个人,全都死了。”他抬眼看了看格温达,她看到他眼里涌出了泪水。
她用胳膊搂住了他,感觉到他那庞大的身躯因为无助的抽泣而晃动着。她搂紧了他。“可怜的伍尔夫里克呀,”她说,“可怜的,亲爱的伍尔夫里克呀。”
“感谢上帝,我还有安妮特。”他说道。
一小时后,中殿的大部分地面上都已经摆满了死者和伤者的躯体。副院长助理瞎子卡吕斯站在他们当中,瘦脸的司库西米恩站在他身旁充当他的眼睛。卡吕斯主事,是因为安东尼副院长不见了。“西奥多里克兄弟,是你吗?”卡吕斯说道。显然是听出了这位刚刚走进来的白脸蓝眼修士的脚步声。“去把掘墓人找来。告诉他找六个身强力壮的人帮助他。我们需要至少一百多个新墓穴,这样的天气,埋葬尸体是耽搁不得的。”
“我这就去,兄弟。”西奥多里克说道。
卡吕斯尽管眼睛是瞎的,却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这给凯瑞丝留下了深刻印象。
凯瑞丝把梅尔辛留在了河边,他卓有成效地组织起了打捞工作。她又确认了修女和修士们都已得到通知,然后找来了理发师马修和“智者”玛蒂。最后她打探了自家人的情况。
桥坍塌时,只有安东尼叔叔和格丽塞尔达在桥上。她在教区公会大厅看到她父亲和博纳文图拉·卡罗利在一起。埃德蒙说:“这回他们不得不修一座新桥了!”说罢他就一瘸一拐地到河边帮着捞人去了。其他人也都安全:彼得拉妮拉姑姑在家里做饭;凯瑞丝的姐姐艾丽丝和埃尔弗里克在贝尔客栈;她表兄戈德温在大教堂里,正监督南侧圣坛的修复工程。
格丽塞尔达回家休息去了。安东尼仍然没有找到。凯瑞丝虽说不喜欢她的这个叔叔,但并不希望他死,每当一具新尸体被送进中殿,她都焦虑地望上一眼。
塞西莉亚嬷嬷和修女们在为伤者清洗伤口,用蜂蜜作抗菌药,再裹上绷带,还分发着恢复体力用的加了香料的热啤酒。战场上造就的医生——理发师马修手脚麻利,动作敏捷。他和过度肥胖、气喘吁吁的“智者”玛蒂相互配合。先是玛蒂给伤者服下镇静药,过上几分钟后马修再为他们接上骨折的胳膊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