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第5/11页)

“好的。”

他翻过了乱石,推开那扇门,走了进去。

凯瑞丝又扫视起水面。一个大个子蹚着水走上了不远处的河岸,她认出那是菲利蒙。他大口地喘着粗气,问道:“你看见格温达了吗?”

“看见了——就在桥塌下之前,”凯瑞丝答道,“小贩西姆在追她,她正跑呢。”

“我知道——但是她现在在哪里?”

“我没看见她。现在你最好是把水里的人都拽上岸来。”

“可我要找到我妹妹。”

“如果她还活着,她肯定就在那些需要救上岸来的人当中。”

“好吧。”菲利蒙又大步走回河里,蹚得水花四溅。

凯瑞丝万分焦急地想知道自己的家人都在哪里——但眼下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她发誓一旦有可能,就立刻去寻找父亲。

车夫本出现在他的门口。他是个运货马车夫,宽肩膀,细脖子,矮墩墩,一辈子更多的是靠卖力气而不是靠动脑筋过活。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到河岸上,但四下望了望,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凯瑞丝的脚下躺着一名罗兰伯爵的扈从,穿着红黑两色的制服,显然已经死了。凯瑞丝说:“本,把这个人扛到教堂里去。”

本的妻子莉比抱着个小孩子出来了。她比她丈夫要聪明一些。她问道:“咱们是不是应该先救活着的人呀?”

“咱们必须把水里的人都拽上来,先不管是死是活——咱们也不能把尸体放在岸上,那会挡救援人的道儿的。把他扛到教堂去吧。”

莉比觉得她说得有理。“本,你最好照凯瑞丝说的办。”她说。

本毫不费力地扛起尸体走了。

凯瑞丝意识到如果用建筑匠们的担架来抬人,速度会快得多。修士们可以组织担架队。但修士们在哪里呢?她叫拉尔夫去报告塞西莉亚嬷嬷,但直到现在一个人都没来。受伤的人需要绷带、药膏和清洗液:所有的修士和修女都将派上用场。必须把理发师马修找来,会有很多骨折的人需要治疗。还有“智者”玛蒂,需要她的药剂缓解伤者的疼痛。凯瑞丝应当去报信,但在救援行动尚未有序地组织起来之前她又不愿离开河边。梅尔辛跑到哪儿去了?

一个女人正在往岸上爬。凯瑞丝走进水中把她拽了起来。是格丽塞尔达。她的湿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凯瑞丝能够看到她丰满的乳房和肿胀的大腿。凯瑞丝知道她怀孕了,便急切地问道:“你还好吗?”

“我觉得还好。”

“没流血吧?”

“没有。”

“谢天谢地。”凯瑞丝四下望了望,欣喜地看到梅尔辛带着一队人从车夫本的花园里出来了,其中有几个人穿着伯爵扈从的制服。她对梅尔辛喊道:“扶着格丽塞尔达的胳膊,搀她上台阶,到修道院里去。她需要坐下休息一会儿。”她又用安慰的口吻补充了一句,“不过,她一切都好。”

梅尔辛和格丽塞尔达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她顿时明白了眼前的情形多么奇特。三个人呆立了片刻:一个将要做母亲的女人,她孩子的父亲,和爱着他的女人。

凯瑞丝率先醒悟过来,她随即转过身去,开始向人们发号施令。

格温达哭了一会儿,便停住了。并不是那破碎的瓶子让她这么伤心的:玛蒂可以再配一副情药,凯瑞丝也会再付钱的,只要她俩中有一个人还活着。她的眼泪是为过去一天一夜她所经历的一切而奔流的,从她父亲的背弃到她血流不止的双脚。

她一点儿也不后悔杀死了那两个人。西姆和阿尔文想让她做奴隶,要她卖淫。他们罪有应得。杀死他俩甚至都不算谋杀,因为铲除强盗是不犯法的。但她的双手仍然抖个不停。她为自己战胜敌人赢得自由而欣喜若狂,与此同时也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厌恶恶心。她永远忘不了西姆临死前的那阵子抽搐。她也很害怕阿尔文的刀尖从他自己的眼眶里刺出的情景出现在她梦中。在如此强烈的悲喜交加之下,她抑制不住颤抖。

她努力不去想杀人的事情。在塌桥事件中还会有谁死去呢?她父母昨天就打算离开王桥了。可她哥哥菲利蒙呢?她最好的朋友凯瑞丝呢?还有她心爱的男人伍尔夫里克呢?

她向河对岸望去,结果立刻对凯瑞丝放了心。她和梅尔辛都在河那边。他们显然是在组织一帮人把河里的人们拽上岸。格温达感到一阵欣慰:至少她没有被彻底孤独地留在这个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