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第6/11页)

但是菲利蒙怎么样了?他是桥塌之前她看到的最后一个人。他应当是在她不远处落水了,他们此后的遭遇应当是一样的,然而她现在却看不见他。

还有伍尔夫里克在哪里?她怀疑他是否有兴致去看一个巫婆被鞭打着游街,但他的确是计划今天和家人一起返回韦格利村的,很有可能——她心想,上帝呀,千万别这样——在桥坍塌的那一刻,他们正在过桥准备回家呢。她发疯似的扫视着河面,寻找着他那惹眼的黄褐色头发,心中祈祷着她但愿看见他正起劲地游向岸边,可别让她看见他脸朝上浮在水面上。然而她却根本看不见他。

她决定过河去。她不会游泳,但她心想,如果能有一块足够大的木头让她浮起来,她也许能蹬着腿游过河去。她看见了一块木板,便从水里拽了出来,向上游走了五十码左右,以避开那众多的尸体。然后她又重新下了水。“跳跳”毫不畏惧地跟着她。游过河比她想象的要费力得多,她的湿衣服也延缓了速度,但她最终游到了对岸。

她跑向了凯瑞丝。她俩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凯瑞丝问:“你怎么样?”

“我逃脱了。”

“西姆呢?”

“他是个强盗。”

“他现在在哪里?”

“他死了。”

凯瑞丝似乎吓了一跳。

格温达连忙说:“桥塌的时候淹死的。”她甚至都不愿意让她最好的朋友知道究竟。她又继续说道:“你看见我们家的人了吗?”

“你父母昨天就走了。我刚才看见菲利蒙了——他正到处找你呢。”

“谢天谢地!伍尔夫里克怎么样?”

“我不知道。从河里捞上来的人里没他。他的未婚妻昨天就走了,但他的父母和哥哥今天早上都在大教堂里,看审判疯子尼尔呢。”

“我要去找他。”

“祝你好运。”

格温达跑上修道院的台阶,穿过了绿地。一些摊主还在打包。刚刚有好几百人在一场事故中丧生,而他们居然还能兀自做自己的事情,这让她感到难以置信——但她很快明白了过来,他们可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呢:桥是在几分钟前刚刚坍塌的,尽管感觉像是已过了好几小时了。

她出了修道院的门,来到主街上。伍尔夫里克和家人一直住在贝尔客栈。她跑了进去。

一个少年站在啤酒桶间,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格温达说:“我找韦格利村的伍尔夫里克。”

“这儿一个人也没有,”男孩子说道,“我是学徒,他们让我看着啤酒。”

格温达猜想,已经有人招呼所有的人都去河边了。

她又跑了出去。就在她出门的一瞬间,伍尔夫里克出现了。

她顿时放下心来,竟一把抱住了他。“你还活着——谢天谢地!”她大叫了起来。

“有人说桥塌了,”他说,“是真的吗?”

“是真的——吓死人了。你们家别的人呢?”

“他们先走了一会儿。我留下来收几笔债。”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皮钱包。“但愿桥塌的时候他们没在上面。”

“我知道该怎么找他们,”格温达说,“跟我来。”

她拉起他的手。他没有把手抽回,跟着她进了修道院的院子。她还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地接触过他的身体。他的手很大,手指头因为干活而很粗糙,手掌却很柔软。尽管发生了这样悲惨的事情,她仍然感到他的手在给她的全身带来一股股暖流。

她拉着他走过绿地,进了大教堂。“他们正把人们从河里拽上来,送到这里来。”她解释道。

已经有二三十个人躺在了教堂中殿的石板地上,还有更多的人正不断被送进来。几名修女在照料伤员,周围高大的石柱更显出她们的娇小。那个通常领着唱诗班唱歌的瞎子修士似乎在指挥。“把死人放到北边,”格温达和伍尔夫里克走进中殿时,他正喊叫着,“把受伤的人放到南边。”

伍尔夫里克突然放声大哭,声音中既显示出惊愕,又包含着焦虑。格温达顺着他的眼光望去,看到他的哥哥大卫躺在受伤的人当中。他俩都跪在了大卫身边。大卫比伍尔夫里克大几岁,长着同样的大个子。他还有呼吸,眼睛也睁着,但他却似乎没有看见他俩。伍尔夫里克对他叫道:“戴夫!”他声音虽低,但却很急,“戴夫,是我啊,我是伍尔夫里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