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近卫军的谢幕,1980~1987(第5/27页)
里根政府的一些资深成员事后把该计划视为苏联行为随后发生变化的根源。中情局的罗伯特·盖茨(Robert Gates)认为,“‘战略防御计划’对苏联政军领导层的确产生了重大影响”,它把“开支巨大的新军备竞赛”的前景摆在了他们面前,而且在展开竞赛的领域,“苏联几乎无望进行有效的竞争”。盖茨相信,“战略防御计划”甚至让苏联领导层中的某些保守分子也确信,“苏联必须进行重大的内部变革”。实际上,苏联反击的雄心要大得多。政界和军界并没有觉得要大难临头。由物理学家叶夫根尼·韦利霍夫(Evgeny Velikhov)领导的,由科学家和专家组成的军控谈判小组得出的结论是,里根的“战略防御计划”很可能并不需要立即采取反制措施。但是这一结论并没有结束争论。苏联军方意识到,从长远来看,“战略防御计划”可以推动新军事技术的发展。乌斯季诺夫对“战略防御计划”非常感兴趣。他与苏联科学院院长阿纳托利·亚历山德罗夫(Anatoly Alexandrov)一起,启动了一项长期计划,回应里根的挑战。在军工综合体内部也有一些人,包括格尔什·布德克尔(Gersh Budker)院士和导弹设计师弗拉基米尔·切洛梅(Vladimir Chelomei),拿出了几种苏联版“战略防御计划”的方案。
里根政府在向国会兜售“战略防御计划”时的理由是,该计划在两年内就会迫使苏联人按照美国人的条件开始核裁军谈判。不过,事态的发展在一开始却完全相反。安德罗波夫上任没几天就发起了反腐败运动,目的是整肃纪律和保持爱国主义的警惕。而且他还对苏联国内那些“自觉或不自觉地充当外国利益集团的代言人并散布各种各样小道消息和谣言的人”,提出了“最后警告”——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就像过去常有的那样,这项展示强硬与警惕的政策在精英与民众中激起了广泛的积极回应。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后来说他不赞成安德罗波夫的强硬路线,但在1983年的时候,他对此可是全心全意地支持的。军方、克格勃官员以及许多外交人员都支持安德罗波夫的运动。若干年之后还有相当多的俄罗斯人,甚至很可能是大多数俄罗斯人,在回想起安德罗波夫时依然带有敬意和怀旧之情。
蔑视、憎恨又夹杂着几分恐惧,让安德罗波夫对里根的不信任根深蒂固。阿纳托利·多勃雷宁曾听他说过:“里根这人不可预测。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1983年7月11日,美国总统给安德罗波夫写了封亲笔信。他向总书记保证,美国政府和人民都在致力于“和平的道路”和“消除核威胁”。里根最后还说:“历史上,在进行了私人之间坦诚的交流之后,我们的前任都取得了更加令人满意的进步。如果你希望进行那样的交流,我随时恭候。”总书记在小范围内把这一主动示好解读为“欺骗和想让苏联领导层迷失方向”。安德罗波夫礼貌而正式地回了信,但并没有理睬里根的主动示好。
华盛顿越是施压,政治局的立场越是强硬。在1983年9月大韩航空007号班机被击落事件中,战争的神经绷到了最紧。当时一架大韩航空的波音747客机于9月1日在千岛群岛上空偏离了航向,而那里是苏联环形防线的重要组成部分。极度紧张的防空司令误以为它是一架美军间谍飞机而下令苏军的喷气式战斗机将它摧毁。已因肾功能衰竭而住院的安德罗波夫受乌斯季诺夫和军方的误导——他们向他承诺“美国人永远不会发现事情的真相”——决定公开否认这一悲剧性的事件。那么多人的丧生和克里姆林宫的搪塞,让里根与国务卿乔治·舒尔茨(George Shultz)目瞪口呆。但中情局、五角大楼及新闻界的其他许多人都决心在宣传上打败这个“邪恶帝国”。苏联对事件的否认为他们提供了绝佳的机会,可以在全世界面前揭穿苏联人谋杀无辜平民的真面目。
由里根政府精心策划的世界性的仇视苏联的运动,成了压倒安德罗波夫的最后一根稻草——此时他已是一个满心苦涩的垂死的人。9月29日,《真理报》发表了他关于苏美关系的“告别讲话”。安德罗波夫告诉苏联人民:“为了确保美国在世界上的统治地位”,里根政府选择了一条危险的道路。他指责韩国客机事件是“由美国特务精心策划的挑衅行为”,并责备里根本人使用了“在国际关系中不允许的”宣传伎俩。接着这段话很有力量:“如果说人们对美国现政府的政策向好的方向转变还存在过幻想的话,那现在,这些幻想已经被完全打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