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近卫军的谢幕,1980~1987(第16/27页)
戈尔巴乔夫返回了莫斯科。他指责美国人“没有放弃追求优势地位”,他们到雷克雅未克只是为了得到他的让步。对于美国代表团的大部分成员来说,这种指责基本属实。戈尔巴乔夫对政治局说,里根“像个骗子”,他“驾驭不了他那帮人”。不过,仅仅几年之后,这位苏联领导人就说雷克雅未克之行让他有一种心灵的顿悟,就像切尔诺贝利事件带来的震撼一样。这也许是因为,在总书记的心中,一向令他担忧的问题再次与“新思维”发生了冲突。他在内心里惊奇地发现,里根对于核裁军的看法似乎是真挚的。苏联其他参加此次峰会的人也有同感。阿纳托利·多勃雷宁后来回忆说,“里根对于末日核决战的看法,以及他认为核武器应该最终禁止的几乎深藏不露的信念,结果会比他骨子里的反共倾向更有力”。由于早先的对抗而在苏联对外政策实权派当中形成的有关里根是个敌人的印象开始发生变化,但是这个过程是缓慢的,而且还时断时续。
“新思维”与迫在眉睫的危机
雷克雅未克峰会的失败并没有影响戈尔巴乔夫在全球事务中对“新思维”的钟爱。相反,他很快就去了吉尔吉斯斯坦,在山间美丽的湖畔与世界上的思想精英——作家、社会学家、经济学家、生态学家、未来学家——一起探讨核威胁及其政治应对措施。面对这样一群高水平的听众,兴奋的戈尔巴乔夫第一次公开表示,“人类的利益高于阶级的利益”。戈尔巴乔夫的理论创新让利加乔夫和党的宣传工作者很是费解。“在正统思想家阵营中扔了一颗炸弹!”戈尔巴乔夫在自己的回忆录中高兴地说。到1987年春,戈尔巴乔夫思想上的转变使他感到与自己最忠诚、最得力的支持者——利加乔夫和雷日科夫——的关系疏远了。他们在意识形态上看法不再与他一致。雷克雅未克会晤后的几个月是戈尔巴乔夫与自己的政治局同事产生分歧的第一阶段,后者过去只是把他的“新思维”视为说辞,是为掩盖苏联暂时的后撤与收缩而采取的务实政策。从调整关键指挥岗位上的人选到实现经济“提速”,戈尔巴乔夫开始转变立场,改变苏联的指导思想。
里根政府在此期间的反苏“圣战”也在继续加剧戈尔巴乔夫改革计划的复杂性。12月1日,里根政府宣布,美国不会遵守第二轮限制战略武器谈判强加于美国战略武器的限制。美国领导层的挑衅行为——这是第二次峰会后的第二次了——让政治局面临这样一种选择:要么向里根屈服,等将来再有机会;要么加大力度,继续展开和平攻势。在政治局会议上,葛罗米柯忍不住对戈尔巴乔夫执着于裁军问题表示怀疑:“要是我们销毁了花了25年时间才造出来的核武器,那接下来会怎样?我们是不是要把希望寄托在美国人的善意上?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在太空竞赛中超过我们?不,再让步也换不到美国人的协议。美国不会同意达成平等的协议的。”
除了葛罗米柯之外,利加乔夫和克格勃主席维克托·切布里科夫对于里根政府的反苏“圣战”也表示担忧。但戈尔巴乔夫已经铁了心要实行他的新政策。他说,与里根政府玩针锋相对的游戏就相当于“给那些破坏条约、罔顾公众舆论的人送大礼,他们会说:苏联人就等着这一刻”。政治局决定通过美国国会中的温和派、美国的盟友以及美国的公众对里根政府施压。
大概就在此时,苏军的高级将领被告知说,要放弃他们长期追求的取得对敌优势的目标,并同意单方面大幅削减苏联的战略武器储备。雷克雅未克峰会后不久,谢尔盖·阿赫罗梅耶夫就在总参谋部的军事学院,一所培养高级精英的军事学校,提出新军事原则草案。该文件陈述了在未来战争中取胜的不可能性(因为那将是核战争),并建议苏军不要再争取与美军的势均力敌。文件使军方的听众深受打击。有人低声咒骂着“叛国”。这些骂声传到了戈尔巴乔夫的耳中,于是,戈尔巴乔夫与阿赫罗梅耶夫元帅在12月1日的会议上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刚刚从总参谋部辞职的元帅仅仅被任命为总书记的军事助理。
戈尔巴乔夫:实际上我们没有做出任何让步。但我们的将军们却想要吓唬我们,他们害怕被晾在一边、无事可做。我知道他们有许多不满——这是什么领导,在解除这个国家的武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