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节(第27/42页)

朱文笑笑不答。心想,我倒是愿意替你们班,只怕你们不放心我!

“说不得只好回去一趟。这里托你照应千万别让他们醉得认不得家。”

“好,我知道了。”

于是艾全离席而起,先跟刘公道谢告辞,然后由朱文陪着出门。刚到阶下,有个周森贴身的伶俐小僮拦住了他们问道:“两位中可有艾公?”

“我姓艾。”艾全指着鼻子说,“何事?”

“贵人有请。”

“贵人”自然是指杨宽。艾全不知因何见召?朱文却有些明白。这是必须打听的消息,他就不回原处,一直守在庭前。

好半晌,才见艾全出来。朱文迎了上去,不必开口,艾全就把他要打听的情形都告诉他了。一切皆如周森所言,杨宽今夜不回亭楼。又吩咐艾全,从此以后,准许缇萦随时侍奉老父。

朱文大为高兴,急着要把这些消息去告诉缇萦,便跟艾全一车回亭。亭楼已闭,叩开了门,各走一方。朱文黑头里高一脚,低一脚,到了卫媪和缇萦所住的小院,却还亮着灯。凑到窗前,从缝隙间里张望,缇萦和衣躺着,一手上抬,遮着眼睛,宽大的衣袖退落,露出羊脂玉般的一段手臂——为了贪看这副睡态,他真个不愿唤醒她。

不知怎么,缇萦却突然惊醒,如着魔似的,猛然一仰身子坐起来,炯炯双眸,凝视不动,然后就仿佛听见谁喊了她一声,突如其来地一扭头,目光定定地望着空无所有的灰尘。

夜深人静,那孤灯上的如豆蓝焰,映着她这副形状,把朱文看得心里发毛,脱口喊道:“缇萦!”

她似乎没有听见,叫到第二声才转过脸来,忽地一哆嗦,大声问道:“谁啊!”

“是我。”

“你是谁啊?”她紧皱着眉问。

“怎的?”朱文焦躁地,“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

两人一问一答,声音都大,把卫媪闹醒了,扭过脸来看着缇萦问道:“你在跟谁说话?”

缇萦不答,慢慢转过脸去,看卫媪,突然一扑扑到她身上,哭着说道:“阿文死掉了!我梦见的。”

听了上半句,就把卫媪吓出一身冷汗,一推推开她,坐起身子,结结巴巴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我梦见他浑身血污,好惨!”

这下卫媪算是听清楚了,气得发昏!恨恨地说:“明天叫阿文把你送回阳虚。我可受够了你的了!”

在外几乎笑出声来的朱文,一听卫媪如此生气,不敢怠慢,随即举手叩了两下窗户,略略提高了声音说:“阿媪,你开开门,我有好消息。”

“你听见没有?”卫媪捧着她的脸,又指窗户,“你说死了的那个人回来了。”

缇萦依然不答。但显然地,她的梦魔直到此刻才终结,茫然、困扰、羞惭并自觉可笑的种种感想,混和在一起所构成的奇异表情,唯有叫卫媪笑着叹气。

等她剔亮了灯,开门放朱文一进来,缇萦已把身子转了过去。有了酒意,并装着许多得意经历,心情特感轻松的朱文,不肯放过当这可与缇萦大开玩笑的机会——她不肯面对他,他偏绕过去站在她面前。她自然又避开,一闪身时,光量掠过脸上,落入朱文眼中,陡然一惊,立即就丧失了开玩笑的心情。

“阿媪!”他直指缇萦说,“你叫她让我替她诊脉!”

“怎么?”卫媪微感诧异。

“我看她的脸色不正,也许有什么病!”他接着又说:“不然,刚才她不会魇得这么凶!”

“对了!”卫媪深以为然——她跟朱文都是深知缇萦的脾气的,这时必得跟她说好话,于是伏身下来,轻轻接过她的手,哄着她说:“来!我们就让阿文把一把脉。”

“我没有病!”

“没有病最好,让他验明了,大家放心。”

缇萦这才算是答应,让朱文替她细细诊过脉,又看了脸色和眼神,他微微地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