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敢忆衡阳(1944年4月~1944年12月)(第46/74页)

在这种情况下,衡阳第10军打得越惨烈,也就越悲壮。

由于蒋介石就是不松口,方先觉就只能继续死守,等待所谓云雾里的援军,于是伤兵就越来越多,日军的包围也就越来越重,使得第10军最后丧失了突围的时机。打到这时候,衡阳保卫战除了将士英勇死斗、杀伤敌寇本身外,已经失去了一次作战的军事价值和战略意义。

进入7月下旬,围攻衡阳的日军又增调了一个炮兵中队,山炮是在九一八事变时从东北军那里缴获来的。

7月25日,东京大本营派人到衡阳前线视察,得出的结论是:中国衡阳守军之顽强出乎意料。在这种情况下,派第3和第13师团继续南下进行以韶关为中心进行打通粤汉线的作战是不适宜的,应立即把第13师团抽回衡阳。身在武汉的畑俊六叫他的总参谋长松井太久郎从南京赶往长沙,叫横山勇向衡阳投入更多的兵力,火速把滞留长沙的“攻城专家”第58师团派往衡阳。横山显然受到高级作战参谋岛贯武治的影响,认为此时恰恰需要给中国守军和援军一丝希望,这样的话日军正好歼灭来援的中国军队,而衡阳最后可以不攻自破。但这时,无论是中国派遣军,还是东京大本营,都没有这个耐心了。畑俊六派自己的高级作战参谋天野正一再次前往长沙,当面向横山勇下达东京大本营关于迅速增兵衡阳的命令。

衡阳城外的日军此时日子非常不好过:这边打援,那边攻城,疲于应对。此外,长衡公路虽然基本修复,但通车路段是从长沙到衡山,而从衡山到衡阳仍需要驮马运输弹药和粮秣。即便是粮秣运了过来,也无非是咸盐就饭,同样想吃副食的鬼子,已把衡阳周边地里的南瓜叶和辣椒叶都吃光了。一个多月下来,这些日本兵还在衡阳城外晃悠,好像他们不是来攻城的,而是来衡阳郊区收菜叶的。

这段时间,中美混合空军的飞机少了,但也不能说没有,在“低空盘旋的美机监视”下,日本人在酷热的白天,大多数时候待在碉堡、交通壕或洞穴里。鼹鼠式的生活是1944年夏衡阳城外日军的写真。以第133联队长黑濑平一为例,他在张家山栖身的简易碉堡,是工兵在一个坟墓上挖掘建造的:“埋在里面的棺椁的形状像笔画一样清晰可见。”有的碉堡里,中国士兵和日军肉搏战死后的尸体来不及处理,日军只是在上面盖层土,然后就睡上去,所以半夜醒来,他们翻身时,会压得下面的尸体噗噗地响。

最关键的是,攻入衡阳的日子仍是个未知数。

躺在尸体上的日军尖兵中队长武冈淳彦,后来在《湘桂作战体验记》中这样沮丧地写道:“大陆最炎热的7月就要过去了,还是攻不进去。”

灼热的地狱(3):八月血雾

1944年的8月,来到了。

王辅在其《日军侵华战争》一书中是绝少抒情的,但写到衡阳保卫战时有这样一段:“这个军从6月28日开始保卫衡阳,并于当天将敌68师团长佐久间为人中将击成重伤。那时衡阳周围的稻田中,处处还是青苗,即端午节的后三天。当这个军因无外援仍连战至8月初而血染衡阳时,周围的稻田,在不意中已呈一片金黄。”

衡阳一战拉开大幕时,第13师团长赤鹿理将醴陵、萍乡一线的作战任务交给第3师团和第34师团,自己则带着部队继续南下,进攻第9战区长官司令部临时所在地耒阳,师团司令部作战主任参谋野野山秀美在日记中说:“穿过雾气中的松林前进,心情爽快,不禁想起轻井泽(位于日本长野县东南的浅间山麓,为著名的避暑胜地)的高原地带的景象。”

就在这个时候,这位参谋听师团长赤鹿说了句话:“衡阳那边的情况似乎不太好啊。”

在东京,最心急火燎的,是马里亚纳海战失败后力排众议仍坚持把“一号作战”彻底打完的陆军参谋本部作战部作战课长服部卓四郎。本来他策动“一号会战”就有在战争末日鼓舞日军士气的隐秘目的,但如今在衡阳却收获了相反的效果。他也希望第11军高级作战参谋岛贯武治把第13师团转用于衡阳方面。但后者仍坚持:当前最重要的任务是歼灭衡阳以东湘赣交界处的薛岳残部。如调第13师团过来,耒阳一线就会出现空挡,如此就需要把茶陵附近的第3师团调到耒阳,这样在茶陵以南围歼薛岳残部的计划就会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