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天国衣裳(第5/8页)
普艾伦曾为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举办的《紫禁城服饰展》编写过导览,那是一个里程碑式的文物展览。如他在导览中所言,直到1912年溥仪退位后,满族服饰才开始在市场上出现(当然不包括义和团起义后在灾难期间被抢劫的物品)。20世纪20年代,它们“像雪崩一样”流入美国。起初是宫廷太监们掠夺的东西,随后是溥仪及其随从从紫禁城被逐出后出现的东西。普艾伦写道:自1925年至1928年,“北京市场上到处都是清宫服饰,宛如波士顿公共绿地的麻雀”。1929年,市场上又涌入了大量戏服,据说来自热河(承德)的皇宫。
夏洛特收藏了500多件藏品:长袍、许多补子、袋子、钱包、手袋、发饰、头饰、鞋子、护甲套、护袖套、领子和袖口之类的长袍装饰物等。有一件半正式的男装叫“吉服”,属于皇帝举办吉礼活动时的服装。吉服上面的十二章纹饰,既代表帝王的权威,也象征“天子”的神圣职责。其他的吉祥标志,如圆形红色万寿符、蝙蝠和万字符等,都传递出对长寿和幸福的祝愿。此外,吉服上面还包括一些龙、四座斧头形山峰纹饰等装饰元素。水脚(下摆)处有象征大海的斜对角线纹饰。约翰·沃尔默是中国纺织品研究的主要权威。据他解释,皇帝身着吉服上朝时,会朝北面对龙椅;吉服上的四座山峰指向正北,借以表示满族赖以统治的天地宇宙轮廓。
夏洛特一直在北京居住。日本人进入北京后,她返回美国加州的伯克利,随身携带了39个塞满其藏品的轮船行李箱。美迪尔·萨尔基西安是古董商和亚洲艺术名誉研究员,长期在丹佛从事亚洲文物经营活动。1977年,在他的建议下,夏洛特的孩子詹姆斯·格兰特和贝蒂·格兰特·奥斯丁,把夏洛特的藏品捐给了丹佛博物馆。
所谓龙袍,是中国皇帝在所有上朝活动中(某些特定场合除外)所穿的正式服装。它已成为很受外国人追捧的藏品。龙袍有马蹄袖,两侧可开合,下摆有切口。夏洛特的藏品征集于20世纪20年代至30年代,包含了许多慈禧太后统治时期的清宫服饰。裕德龄公主曾经当过慈禧太后的侍女,她对夏洛特的收藏活动给予过指导,向她那位朋友解释过复杂的清宫礼服。今天,在丹佛博物馆的档案中,还保留着夏洛特从两人谈话中摘取的记录。
裕德龄公主的父亲裕庚,曾担任过清朝驻日本和驻法国大使。裕庚夫人的母亲是中国人,父亲则是一位来自波士顿的美国商人。人们通常不看好混血儿。但是,即便是极其不喜欢裕庚的罗伯特·赫德爵士,也承认他有很强的社会背景,承认裕庚夫妇的结合是爱情的婚姻。两人常驻巴黎时,他们的女儿德龄和姐姐容龄已经西化,年轻的姐妹俩曾学习舞蹈和表演,分别师从法国现代舞蹈大师伊萨多拉·邓肯和法国女演员贝恩哈特。1903年,裕庚全家被召回国。他的家庭成员继续担任清宫与外国社团之间的翻译和中间人。裕德龄在17岁时,曾入宫侍奉慈禧太后两年。1911年,她出版了一部几经再版的传记《清宫二年记》。除了担任翻译,裕德龄还负责管理慈禧太后的珠宝和饰品。离开紫禁城后,那种经历使裕德龄大受裨益。她曾拒绝慈禧太后让她嫁给某位满族王爷的建议,而是在1907年,与不可靠的美国领事馆官员撒迪厄斯·科休·怀特完婚,并在六国饭店里面找到了住处。清朝倒台以后,裕德龄继续从事自己的副业,为外国人提供帮助,包括带领他们游览紫禁城和颐和园(据莫里森记述,怀特“作为商业代理经手了不少灰色交易”,包括试图出售奉天清宫的珍藏)。
裕德龄的语言天赋极佳。除了汉语和满语,她还讲日语、英语和法语,为自己赢得了客户和朋友。她的西方客户和朋友包括萨拉·康格、露西·科尔霍恩、夏洛特·格兰特、格特鲁德·巴斯·沃纳(她把自己的纺织品和古器物收藏,留给了俄勒冈大学),以及来访的女继承人芭芭拉·哈顿(当时的麦迪瓦尼公主)。裕德龄协助他们收集清朝官员匆忙出售的东西。据美国作家拉·莫特报道,人们经常看见一群年轻男子团团围住裕德龄,她则像“六国饭店的睡美人”一样滔滔不绝,“非常摩登,非常别致,衣着非常欧式”。裕德龄承认,“在我内心,我是一个在外国接受教育的外国人”。她像变色龙一样善变,根据现实改变衣着打扮。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她在中国穿上了北京红十字会的一身白色制服。20世纪20年代,她住在北京的六国饭店,变成了一位不拘传统的时髦少女。到了美国,她捯饬得像个满族公主,主讲《中国现代妇女》《身在清宫》和《当今中国政治》等时髦讲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