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瓷器泡沫(第4/8页)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11月份的伦敦天气潮湿,沃尔特斯的妻子埃伦总是虚弱不堪,身染肺炎,在40岁时去世。沃尔特斯一直没有再婚,他的儿子亨利也没有孩子。对他们来说,他的艺术品收藏变成了家庭的象征。返回美国后,沃尔特斯在美国东海岸铁路经营集运生意,并获得成功,其子亨利也生龙活虎地继续从事那项事业。之后维也纳、费城、巴黎和芝加哥举办博览会时,父子俩不仅是观众,也是博览会的赞助者或委员,借机大肆扩充他们的收藏。虽然老沃尔特斯不愿抛头露面,但是他身材魁梧、白须飘逸的固定形象,仍在纽约精英俱乐部中为人熟知。衣冠楚楚,当时还稍显瘦削的小沃尔特斯也是如此。

1886年,在纽约举办的一场拍卖会上,出现了一只中国瓷瓶,它通体粉釉中夹杂绿釉,被称为“桃花天球瓶”。拍卖竞争激烈,沃尔特斯父子以匿名方式竞拍成功。父子两人的身份被确认,不情愿地成了纽约报纸的头条新闻。那件“桃花天球瓶”的落槌价达到18000美元,在当时属于令人目瞪口呆的价格,相当于今天的9万美元。《纽约时报》认为,那件瓷瓶的来源令人怀疑。据说在北京时,它以250墨西哥银元出售。因此,那个拍卖落槌价格显得非常荒唐。该报评论道,毕竟,“公众没有拥有‘桃花天球瓶’,也不急于那么做。但是,对于那些厚颜无耻、以引人发笑的方式寻求‘桃花天球瓶’的人,公众赞成他们拥有一两件,使其如华尔街某只股票一样繁荣,让‘桃花’盛开”。几天以后,《纽约时报》再度发声,以模仿英国诗人柯勒律治的诗《老水手行》口吻,将评论题目恶搞成了《桃花瓶行》,其中诗句如下:

穿越海洋,古董商们怀揣梦想,

穿越海洋,还有那只小红陶罐!

他们仅以50倍成本价,

争先恐后把它甩卖!

在不以为然的读者中,有《纽约太阳报》的所有人、编辑查尔斯·A.达纳。他本人也是一位中国瓷器的收藏家(实际上他的战利品中也有一件桃花瓶)。《纽约太阳报》对桃花瓶及其拥有者给予了热情辩护。它指出,最近,沃尔特斯已发出邀请,让公众参观他蓬勃发展的美术馆。该馆位于巴尔的摩的弗农山地区,与沃尔特斯的豪宅相邻。因此,“桃花天球瓶”将注定成为沃尔特斯美术馆的又一件明星瓷器(1934年,它正式入藏该馆)。从世界范围看,沃尔特斯的收藏在西方私人或公共收藏中属于最佳。而那个“桃花天球瓶”,更使他的收藏锦上添花。

那场拍卖,也标志着“瓷器大泡沫”的开始。在大西洋两岸,富豪收藏家们竞相买入东亚陶瓷,导致市场价格因收藏品位变化、个人竞争和不确定风险而上蹿下跳,促使成千上万的藏品易手。1894年,沃尔特斯去世。他的遗产中包括有2400件中国陶瓷。后来的世界博览会成为瓷器市场强有力的催化剂。如历史学家沃伦·科恩所叙述,在美国,“费城建城百年纪念活动和芝加哥万国博览会,引发了大量观众对中国和日本艺术品的关注”。

然而,科恩郑重其事地补充道,人们仍然以西方标准和偏见,苛刻评价东亚绘画和水印画,“亚洲人对逻辑的理解远远超过透视法。西方人对亚洲人的普遍鄙视,影响了对亚洲艺术的认知力。西方人认为,亚洲艺术不同,属于亚洲人,因此低人一等”。然而,在19世纪最后十几年,一些美国收藏家领悟到了两个重要事实:在审美方面,远东艺术被看低了;它的市场价值,也同样被低估了。

从19世纪90年代开始,当行情见好时,有三位买家在收藏中国瓷器方面冲锋在前:能言善辩、以自己名字命名的纽约百货商店的创始人本杰明·奥尔特曼,在纽约第一国家银行任副总裁32年的詹姆斯·加兰德,以及J.皮尔庞特·摩根。摩根是银行家,他的名字为绝大多数受过教育的美国人耳熟能详。三位收藏家都从全世界扫货。各自都有一位杜维恩担任顾问,或作为纽约第五大道画廊主管的长期顾问叔叔亨利·杜维恩,或总在往返伦敦和巴黎路上的兼职顾问约瑟夫·杜维恩爵士。他们买入的结果,使美国得以公开宣告,自己拥有的用于公共展示的顶级中国瓷器,数量仅次于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