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迪拉·甘地(第7/14页)

法:那么那些认为您比您的父亲左一点的人是有道理的?

英:请听我说,我不把世界分成右和左。我不在乎谁是右派、左派或中间派。即使我们使用这些名词,而且我自己也使用,但它们已失去了任何含义。我对这样或那样的招牌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只是解决问题,达到我要达到的目标。我是有一些目标的,这也是我父亲的目标:使人们有更高的生活水平,消除贫困,消灭经济落后带来的后果。我要达到这些目标。我要以最好的方式来实现这些目标,不管人们把我的行动说成是左或右。我们在银行国有化时就有过这样一段经历:我并不赞成国有化,不赞成华而不实的国有化或者把国有化视为医治一切不公平弊端的万灵药。我赞成必要时实行国有化。当我第一次谈到国有化时,我的党由于一派赞成一派反对而搞得不知所措。为了不使党分裂,我建议暂时妥协,给银行一年的时间,看看他们是否能证明国有化是没有必要的。一年过去了,我们发现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钱源源不断地流入有钱的工业家或银行家的朋友手中。于是我做了银行必须国有化的结论。我们把银行国有化了,根本不考虑这是社会主义行动还是反社会主义行动,而只认为这是必要的行动。谁要是仅仅为了表现自己是一个左派而搞国有化,我认为这样的人是愚蠢的。

法:可是您多次使用过“社会主义”这个名词。

英:对。因为社会主义是与我想实现的目标最接近的,因为在所有实行社会主义制度的社会里,已实现了一定程度的社会和经济平等。但是就“社会主义”这个词来说,现在已有各种含义和解释。俄国人称自己为社会主义者,瑞典人称自己为社会主义者,大家都称自己为社会主义者,可别忘了在德国也曾经有过民族社会主义。

法:甘地夫人,对您来说,“社会主义”这个词的含义是什么?

英:公正。对,意味着公正,意味着争取实现一个比较平等的社会。

法:可是这是从实际意义说的,并未表明它属于哪种思想体系。

英:对。可是,同某一种并不能给人们带来任何东西的思想体系联系在一起有什么用呢?我也是有思想的,人们工作不可能毫无目的,总会有某种信念。正如我父亲所说,头脑应该开放,但必须灌输一些东西进去,不然的话,思想会变得空虚的。可是,持有某种思想并不意味着我信奉教条。如今人们不能再信教条了,因为世界的变化是如此迅速!也许20年前你想干的事,今天已毫无用处,过时了。您要知道,对我来说,多年来唯一没有变化的是在印度仍然存在着极大的贫困。很大一部分人仍然没有从独立中得到应得的好处。在这种情况下,自由有什么用呢?我们当年为什么到处要求自由?绝不是仅仅为了把英国人赶走。对于这一点我们一直是很明确的,我们一直说,我们的斗争不仅是反对代表殖民主义的英国人,而且是反对在印度存在的一切祸害:封建制度的祸害,等级制度的祸害,经济不公平的祸害。可是,这些祸害今天并没有根除。我们取得政治上的独立已经25年了,但距离我们预期要达到的目标还很远。

法:那么,现在你们达到了哪一步呢?

英:很难说,因为已经达到了某一步是在不断变化的。您从来没有爬过山吗?是的,当人们爬上一座山的山顶时,似乎已到达了最高点。但是刹那间你就发现你脚下的山峰不过是最低的山峰之一。那是一座群山,必须爬上许多许多的山峰……尽管已经很累,但是你越爬越想爬。我的意思是,在印度,贫穷表现在许多方面,不仅有人们在城市里看到的穷人,还有部落里的穷人,生活在森林里的穷人,生活在山上的穷人。难道就因为当城市里的穷人生活有所改善以后,我们就可以不管其他的穷人吗?已经得到的改善又是什么呢?是我们在10年前所要求的吗?这在当时说来是很丰富的,而在10年后的今天就不算丰富了。因此,您看,在管理一个国家,特别是像印度这样一个幅员辽阔和情况复杂的国家时,人们总是觉得什么也没达到。在你认为已达到某个目标的同时,却发现什么也没有达到,你还须继续往前走,为实现遥远的理想而往前走,尽管你的道路是无止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