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共和国之死(第7/14页)

对独裁者而言,梦想也有它们的用途。不管维吉尔诗歌中来自上天的弥赛亚婴儿是谁,在现实中,救世主只有两个候选人——两人中,不是屋大维,倒是安东尼给人们更多有关传统的联想。东方因罗马内战而流尽了鲜血,对一个新时代的渴望甚至超过了意大利。在希腊人、埃及人、叙利亚人、犹太人中,幻象和启示依然贯穿他们的想象。米特拉达特斯是个先例,展示了一个军事强人能如何利用人们的希望。从前,只有罗马的敌人这么做过。将自己扮成东方预言中的救世主?在共和国的公民看来,没有比这更可怕的罪行了。一个多世纪以来,不断有总督到东方去,听着自己被欢呼为神,模仿亚历山大,送出一顶顶王冠。他们总是担心会沉溺于此,不知它把人引向何方。元老院不允许他们堕落,罗马人民也不允许。但现在共和国已死,安东尼是三巨头之一,不必对元老院和罗马人民负责。最终,诱惑来自一个伟大、迷人的女王。

克娄巴特拉曾藏在一卷地毯中,迷住了恺撒。对安东尼,她一开始就用夸张的景观讨好他。女王很了解他,知道他爱出风头,知道他的嗜好,知道他曾装扮酒神狄俄尼索斯。如何讨取他的欢心,女王已有所打算。公元前41年,安东尼在东方不断获得进展,克娄巴特拉离开埃及去见他。她的船桨是用银子打造的,船楼包裹着金子,她的随从穿得像丘比特,侍女像海中仙女(seanymph),她自己则打扮成爱情女神阿弗洛狄忒(Aphrodite)。虽然是安东尼不知羞耻地传唤她来的,但在惊骇的当地人的注视下,她进了他的官邸,很快掌握了局势。当然,她没那么愚蠢,不会一直停留在世人瞩目的焦点,她让安东尼充分地表现自己。“人们到处在说,为了亚洲的利益,阿弗洛狄忒和狄俄尼索斯一起欢宴。”20没有什么比这个角色更能满足安东尼的想象了,他也找不到更好的床上伴侣了。正如人们所预想的,克娄巴特拉成了他的情人,两人快乐地在亚历山大里亚度过了冬天。罗马的主妇非常信任埃及的避孕术,但同世界领袖睡在床上时,克娄巴特拉没工夫摆弄那些鳄鱼卵做的子宫帽。如恺撒一样,安东尼也让她怀了孕。她为恺撒生了一个儿子,跟安东尼她干得更好。阿弗洛狄忒为狄俄尼索斯生了双胞胎。

在父亲看来,这里有一种危险的诱惑在萌发:王系传承是最致命的终极忌讳。难怪安东尼转身离去。与他痴迷于克娄巴特拉的传闻不符,安东尼整整四年没见情人。美丽、聪慧、忠贞的屋大维娅足以补偿他。住在雅典时,安东尼经常和聪明的新娘一起参加讲座,扮演着模范丈夫。然而,即使有屋大维娅相伴,他也忘不了克娄巴特拉为他打开的窗口。可怕的故事流传着:安东尼在狄俄尼索斯的神庙里狂欢,披着漂亮的豹皮,打扮得像神一样;在去帕台农神庙的游行队伍中,他在前面引领举着火把的人群;喝醉后他纠缠雅典娜女神,说要跟她结婚。太不像罗马人的做派了。或许在不断的重复中,传言有夸大之处。但在雅典,或在安东尼的其他臣民中,这些算不上什么丑闻。恰恰相反,东方人相信统治者就是神。

到了公元前36年,安东尼和屋大维担任着罗马世界的两位主人,彼此相安无事。但是,权力基础的不同传统越来越多地影响了他们的统治。两人面临的挑战是一样的:塑造权力的合法性,而不仅仅依靠武力。在这方面,屋大维有一个重要的优势。两人都是罗马人,但他拥有罗马。击败塞克斯图斯后,屋大维回到首都,人们第一次热诚地欢迎他。虽然失去了自由,公民们仍是天生的保守主义者。如今,为感谢屋大维带来了和平,他们授予征服者一项神圣特权——保民官的不可侵犯性,用这种古老权利向他表示敬意。只有恢复了共和国,这项特权才有意义。屋大维接受了,成为他愿参与这一事业的标志。当然,它什么也不能保证,罗马人也不再相信种种花言巧语。可是,随着塞克斯图斯舰队的覆灭,雷必达可耻地遭到流放,屋大维可以着手推进和平进程了。税收取消了,粮食供应恢复了,向农村派去了官员,以重建那里的秩序。内战时期的有关文件被大张旗鼓地销毁了。年度行政官也重新承担起他们的责任。过去的种种做法似乎都将再现于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