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纳粹的种族国家(第9/16页)
扭曲的人格体现为对自己身份深层次的矛盾情绪,以及对认可和认同的渴望,这种人格出自他青春期的争斗。在他相对短促的一生,海德里希是一个分裂和有着不安全感的人,唯一遭遇的是和其文雅的、侵略性的外貌一样丑恶的空虚,他试图用傲慢的主张和温和的姿态掩盖他的浅薄。瑞士国际联盟委员卡尔· 布克哈特讲述了一个故事,它来自一个和海德里希贴近的党卫队成员。大概的意思是:一天傍晚,海德里希喝醉了,他踉跄地走进自己灯火辉煌的浴室,碰巧在大厅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的镜像。他从手枪皮套里抽出左轮手枪,对这镜子开了两枪,大叫道:“我总算射中你了,人渣!”布克哈特说:“这个具有分裂人格的人对着他的镜像开枪,因为他总算遇见了他自己的另一半——但他只是在镜子里面遇到他,从来没有去除他;另一半的他一直陪伴着他走向终点。”
在所有的纳粹领导人当中,海德里希是最符合雅利安人所谓最高理想的:尽管他的马型长脸、长鼻子、外凸的牙齿、残酷的嘴巴使得他帅气的外貌有所黯然,但他身材高大柔韧,头发金黄,长相标志。他的声音和笑声高亢、颤抖,以至于他的同事给他起了一个绰号“山羊”。他十分聪明,具有运动天赋,尤其擅长击剑、游泳和跑步。但是,这样一些能力和性格的力量并不匹配。他被海军辞退,因为他为另一位女士粗暴地拒绝了一位年轻女子,这使得这位被抛弃的年轻女子神经崩溃。这一事件证明海德里希对他人缺乏敏感,且十分粗鲁。任何人对海德里希来说只是工具,从来不是目的。他毫无道德地利用他们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这就是为什么历史学家把他描述为完全没有道德的人,只有文艺复兴时期的大罪犯才能和他一拼。像希特勒一样,他一直思考不可想象的、不受法律或者社会习俗约束的东西。确实,假如希特勒没有轻微感觉到这个年轻人令人难以忍受的野心、粗暴的傲慢、厚颜无耻的无德的威胁,他可能成为希特勒最喜欢的儿子。希特勒甚至暗含威胁,要暴露他所谓的犹太性使得他安分守己。在海德里希的葬礼上,希特勒称海德里希是“铁石心肠的人”,引用布克哈特的话来说,他是一个“年轻的、罪恶的死神”。
希姆莱与海德里希的伙伴关系,代表着两人最具毁灭性的潜能的邪恶汇聚。希姆莱对细节有着麻木的专注,海德里希则有着文雅的邪恶和毫无道德的冷静。在纳粹党和国家的机构当中,他们像鼹鼠一样工作,目标就是颠覆法律和对权力工具的完全把控。他们的方法是把自己潜入正规的官僚机构中,安插自己的亲信到有影响的岗位上工作,通过敲诈和逮捕消灭对手,同时扮演着奉献、天真、无知的只为德国的福祉尽心尽力的公务人员的角色。事实上,希姆莱这一种族狂人的首领和他心理变态的伙伴正在系统地为纳粹恐怖的组织积聚材料。
1933年春天,这两个人开始抢权。当时希姆莱三十三岁,海德里希二十九岁,公众对他们所知甚少。1933年3月9日,希姆莱成为慕尼黑的警察局长;4月1日,他被提升为巴伐利亚政治警察的首领,这个职位使他负责整个州的警察机构网络,以及第一个主要的集中营——达豪。他们两个人都要确信警察机构里的关键岗位都处于最无情和最有效率的警官手中,更好的是处于被证明是纳粹忠诚者的手中。海德里希最得力的官员之一是海因里希· 穆勒,以前他和纳粹没有关联,后来获得了“盖世太保穆勒”的绰号。通过盲目的服从和无德的行为,具有强劲野心的他很快得到了新的主人的信任。作为后来帝国中央保安总局的四处处长,他参与了无数反人类的罪行,成为了纳粹体制中最令人恐惧的官员之一。和他的同事,诸如弗朗茨· 约瑟夫· 胡贝尔、约瑟夫· 迈辛格所做的一样,尽管穆勒以前反对过纳粹,但是海德里希认出了他的同类:控制型的技术人员心甘情愿地去为任何政权服务,只要这个政权能够晋升他们,并且给予足够的空间发挥他们的才能和残暴的嗜好。穆勒及其同一类型的人来自中产阶级家庭,在宗教的氛围中长大,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并且得到高级别的授勋,参加过自由军团,最后在不同的警察部门供职,后来成为纳粹主人忠诚的追随者。穆勒和他的同党都是没有道德的政治恐怖的机器,对于他们来说,意识形态本质上是一种辩护机制;他们主要的动机是不惜一切代价追名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