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宜昌最前线(1940年3月~1940年12月) 荩忱不死(第5/13页)

郭忏说:“我把沙市、江陵一线的萧之楚的部队派不过好不好?”

李宗仁说:“第26军就算了吧。你迅速把周喦第75军调过来,还有李及兰(黄埔军校1期,广东阳山人)第94军。”

萧之楚第26军虽参加过武汉会战以及田家镇大战,但这两年下来,多次作战不力,渐渐被扣上弱旅的名号,所以李宗仁不想要。

郭忏没办法,只好调兵。

江防军在汉水西岸到宜昌间设立了三道阵地(因右翼河网密集,故重点保护左翼):汉水西岸是第一道,荆门至沙市是第二道,当阳一线是第三道。李宗仁调令下达后,江防军头号主力周喦带着战力很强的第75军由荆门、当阳向襄樊转进;李及兰带着第94军(欠一师,在汉水西岸二线阵地留守)由宜昌向新野转进,去参加那里的“决战”。

这样一来,不但汉水西岸的主力只剩下战力不济的萧之楚第26军,就连宜昌也成了空城。别忘了,武汉会战后,第5战区的敌情判断和任务指导是:“其一,(日军)经由汉宜公路,西攻宜昌,作为进攻重庆的准备;另一则为减轻武汉及鄂中敌军的侧背威胁,经由襄花公路进攻鄂北地区。”

所以现在,李宗仁似乎排除了日军西攻宜昌的可能性。

在这种情况下,忐忑不安的郭忏不得不向重庆(军委会和蒋介石此时没对李宗仁的做法提出异议,证明他们亦对敌情出现错判)要来驻守巴东、秭归的李延年第2军,让他们顶到荆门、当阳一线,随后又要来正在长沙休整的第18军方靖第11师。

后来的势态证明,由于李宗仁的错判,导致汉水西岸的部队不断被调出,结果是宜昌以东出现大片守备盲点。

就在李宗仁把周喦、李及兰两个军调过去时,汉水东岸战场一下子又沉寂下来。李宗仁感到迷惑,重庆军委会的判断则是:日军要收兵。很快,李宗仁便接到要他指挥各部沿途反击“即将后退的日军”的命令。身在汉水西岸快活铺的第33集团总司令张自忠随即接到李宗仁的命令,叫他率部渡过汉水,到东岸掩杀日军。与此同时,汤恩伯也接到要其迅速南下的命令。汤接令后,率第31集团军一举将山胁正隆第3师团围困于樊城以东。

只说张自忠。

汉水东岸激战正酣时,他曾给部下写了封信。

看最近之情况,敌人或再来碰一下钉子。只要敌来犯,兄即到河东与弟等共同去牺牲。国家到了如此地步,除我等为其死,毫无其他办法。更相信,只要我等能本此决心,我们国家及我五千年历史之民族,决不致于亡于区区三岛倭奴之手。为国家民族死之决心,海不清,石不烂,决不半点改变。愿与诸弟共勉之。

现在,出击令到了。

第33集团军有三个军:曹福林第55军、冯治安兼军长的第77军和张自忠兼军长的第59军,此时各部分散在汉水两岸,张身边只有第55军第74师的两个团和一个总部直属特务营,不到3000人。

张自忠的困境在于,他手下的主力部队经日军第13师团在汉水东岸的冲击,大多纷纷北退,一时失去了联系。

过河前,参谋长李文田劝张自忠好好计议一番。

张自忠摇摇头。从军人逻辑上讲,上峰命令下达了,他没丝毫理由拒绝渡河。虽然手里直接控制的部队寥寥,但渡过河去联系麾下其他部队,然后向日军发起反击,他认为这是集团军总司令该做的。

出发前,张自忠给冯治安写了封信,内容是这样的。

仰之(冯治安字)我弟如晤。因为战区全面战事之关系,及本身之责任,均须过河与敌一拼,现已决定于今晚往襄河(即汉水)东岸进发。到河东后,如能与38师和179师取得联络,即率两部与马师(即骑兵第9师),不顾一切向北之敌死拼;设若与38师和179师取不上联络,即带三个团,奔着我们最终之目标往北迈进。无论作好作坏,一定求良心得到安慰,以后公私均得请我弟负责。由现在起,以后或暂别,或永离,不得而知……

当时的记者和后来的传记作者,为把张自忠的牺牲描写得更悲壮,便说这是将军提前写的遗书。因为他要主动寻死,进而一雪平津时代的非议。其实,对1940年的张自忠来说,根本不存在以死明志这件事。经3年鏖战,他早就赢得蒋介石、统帅部、身边的同事、周围的将领以及社会舆论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