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二十三(第5/13页)

唁李克轩李北冈 同治二年十二月初八日

顷接希庵亲家遗书,痛悉痼疾沈绵,哲人沦谢,怆悼何极!苦战十年,忠荩廉介,实当世所罕见。大功未竞,梁栋先摧,朝野同声悲悼,不仅贤昆弟友于之爱,鄙人患难之交,轸惜无已也。希帅战守选将之精,富贵浮云之志,外间多知之者。若其灭贼以报国,承欢以事亲,读书以追古,三者尤有远大无穷之意,量百不一偿,赍志长终,可胜哀惋!然逝者不可复生,姻伯衰年多感,尚望贤昆仲勉抑悲怀,以奉椿庭而娱暮景。迪、希二公寿虽不逮五十,名实足以千秋,邦家之光,哀荣备至,夫复何恨!

忠武公在时,曾存公项万金,希庵坚不克储为私用,分寄毛、成、蒋、萧等处。鄙意可作为姻伯养赡之资。迪、希两帅临没以此奉亲,如世俗所谓遗念银者,明春当专差送湘。其赙仪等银,届时亦可同寄。

复毛制军 同治二年十二月十三日

近日局势,诸多顺适,人人翘首以望升平。惟发逆如忠、侍、辅、堵各党及金陵老巢之众,尚不下七八十万。如果旁出四溢,为患犹巨。而各军但见添营,不闻减营,就弟所统,已至十二万人之多,并夫役计之,月需食米五万石有奇。目下米价昂贵,已至三两以外。江西、湖南两省,民间遏粜,官亦查禁甚严,湖北、安徽则并无米可买。开春以后,又不知荒象何如。弟智小谋大,局面太宽,深惧甫田多莠,终至决裂,日夕惴惴。欲谋约指卑思之道,而敛之不得遽敛。

黄南叟此次自湘至皖,实欲于盐、漕两事筹一长策,内益天庾,外裕军饷,绝不为一己之名位私利起见,乃谕旨诘责甚严,至有“贪横恣肆”字样。不知何以干此大谴,或言路弹章甫入,而弟疏适逢其会耶!弟所陈南漕永改海运一折,亦至今未准部议复。南叟由皖至泰州、上海,顷又溯江西旋,不日可至安庆,有自陈屈抑之禀,弟拟不批不行,兹抄呈尊览,乞与筠仙亲家一为平章。

复僧亲王 同治二年十二月十三日

曾国藩顿首上书僧亲王钧座:

接奉尊函并抄陈国瑞、李世忠禀件,敬谨领悉。淮上积年糜烂,秋冬间危险之局,尤为岌岌难支,仰荷雄师南下,星驰霆击,迅解蒙城之围,遂枭苗逆之首。各城圩怀德畏威,相率返正。浃旬之间,长、淮一律肃清。伟烈殊勋,卓越今古。复以筹画善后,仍驻节麾,周原咨诹,大含细入,下风引领,感佩莫名。

十一月十八日密寄谕旨并抄吴漕帅原折,敝处亦经奉到。李世忠之心迹,向不深知,惟闻发逆屡次勾引,苗逆亦屡次勾引,该提督均不为其所惑。国藩自去冬兼统该军,前后接其函牍,颇知感激圣恩,似尚无不轨之心。惟其部下素无纪律,专利扰民,今秋在怀、寿一带焚掠甚惨,民怨沸腾,不能不大加惩究。国藩愚见,但可究其骚扰之罪,不必疑其别有叛乱之心;但可归咎于李世忠一人,不必兴师以剿其部众。国藩自接奉密旨,审度再三,本思作函招李世忠前来安庆,面谕一切。旋接唐中丞来函,李世忠现奉钧谕,令其诣营谒见。如果即赴尊营,则措置操纵,台端自有权衡。万一该提督慑于威严,不敢晋谒铃阁,国藩当谨遵谕旨,给予一函,调至敝营,谕令遣散部众,交还城池,退出厘卡,停给饷盐,将该提督放还田里,保全末路。其部下之必难尽遣者,由国藩另行派员管带,发给官饷。如该提督一一听命,自可不动声色,销患无形;如其函招而不至,或既至而不从令,国藩当细察情形,一面密奏朝廷,一面密告尊处,另商妥善办法。

至谕旨令挑选豫胜营之部众,分隶楚军各营,该部纵恣已惯,难受约束,与其日后另生枝节,似不如趁早悉数遣散。是否有当,伏候钧诲。

至陈国瑞与李世忠互相禀汗,彼此各执一词,尊处初次具奏时,尚未接到李世忠之禀,顷唐中丞来函,朱元兴、杜宜魁被戕之案,拟杀苗景开以议抵。国藩愚见,锁押蒋立功,杀毙朱、杜自足以平宋庆之怒,苗景开抵偿,亦足以服李世忠之心。此案由唐中丞悉心查明,阁下就近判断,必可处置妥善,两造成服。国藩相距稍远,即不派员往查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