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玄同:性格教授,疑古宗师(第4/11页)
钱玄同反对包办婚姻,主张自由恋爱。但他与由哥哥包办的妻子徐琯贞关系非常和谐。妻子身体不好,他关心体贴,照顾周到。旧社会文人嫖娼、纳妾都是平常事,钱玄同从不嫖娼,说“如此便对学生不起”。有人以他妻子身体不好为由劝他纳妾,他严词拒绝,说:“《新青年》主张一夫一妻,岂有自己打自己嘴巴之理。”他还说:“三纲像三条麻绳,缠在我们的头上,祖缠父,父缠子,子缠孙,一代代缠下去,缠了两千年。新文化运动起,大呼解放,解放这头上缠的三条麻绳。我们以后绝对不许再把这三条麻绳缠在孩子们头上!可是我们自己头上的麻绳不要解下来,至少新文化运动者不要解下来,再至少我自己就永远不会解下来。”
章太炎是“五四”时期公认的国学大师,影响广远,桃李天下。其间分为门人、弟子和学生三种。据周作人称,1932年章太炎北游时,章门弟子印《章氏丛书续编》,共有14人参加,大约算是章太炎认可的弟子,其中最受章太炎器重的一个是黄侃,另一个便是钱玄同。“弟子中自然当以黄季刚居首,太炎也很看重他,可是说到真是敬爱老师的还须以钱玄同为最,虽然太炎曾经戏封他为翼王,因为他‘造过反’,即是反对古文与汉字。”(周作人《琐忆钱玄同》)
钱玄同是在日本留学时认识章太炎的。钱玄同1906年赴日留学,当时章太炎流亡日本,在东京创办同盟会机关报,钱玄同在《民报》社结识章太炎,因为此前就读过章太炎的文章,对章太炎极为佩服,遂对章执弟子礼。据周作人回忆:“钱玄同从太炎先生听讲,最初是在东京大成中学的国学讲习所,后来在《民报》社特别听讲《说文》,有时便留下不走,与太炎‘抵足而眠’,彻夜谈论文字问题,结果逼得先生承认写字非用篆字不可。”可见章、钱师生关系十分亲密,第二年在章太炎介绍下钱玄同加入同盟会,不久为反清,给自己取名夏,意“中匡之人也”。
人本事大了,难免恃才傲物,章太炎就常常不可一世,他的几位弟子,老实说脾气都不小,搁一起便磕磕碰碰。先是大弟子黄侃和几位闹文学革命的师弟斗气。20世纪30年代初,章太炎带着黄侃到北京讲学,钱玄同对老师毕恭毕敬、小心翼翼,对师兄却根本不买账。有一天,在章太炎住处,黄侃开玩笑地对钱玄同说:“二疯,你来前,我告你!你可怜啊!先生也来了,你近来怎么不把音韵学的书好好地读,要弄什么注音字母,什么白话文。”钱玄同顿时翻脸,拍着桌子厉声说:“我就是要弄注音字母,要弄白话文,混账!”章太炎闻声赶来,哈哈大笑,排解说不许再争什么注音白话文,都给我念日语字母。章的意思十分明显,想想当年在日本一起学习的同门之谊,有什么好吵的。
钱玄同与黄侃虽同出章门,但志趣并不一致。回国后,钱玄同参加了新文化运动,主张白话文,与黄侃分道扬镳。一次,黄侃在一本杂志上填了一首词《北海怀古》,其中有:“故国颓阳,坏宫芳草,秋燕似客谁依?笳咽严城,漏停高阁,何年翠辇重归?”同人认为这首词有点“遗老”“遗少”的味道,流露出复辟的意思。钱玄同对此有不同看法,为此写了一篇随感录:“我知道这位某先生当初做革命党,的确是真心的;但是现在也的确没有变节。不过他的眼界很高,对于一般创造民国的人,总不能满意,常常要讥刺他们。”文章并未点黄侃名,还有替黄侃辨析的意思,黄侃看到后仍大怒不已,骂他们连词都看不通。钱、黄早年关系很好,也互相尊重,在音韵学方面合作也很成功,但“黄侃的脾气比较乖僻,有时说话随便,甚至在课堂上骂街。钱玄同虽然个性也很强,但和黄的性情、思想很不一样,两人‘时有违言’(钱玄同语)”。
1926年,钱玄同因妻子患重病,请假半年,请黄侃来师大国文系任教授。当时系主任是吴承仕先生,吴承仕也是章门弟子。吴、黄二人相处并不融洽,一次黄侃在课堂乱说话,女学生很有意见,吴承仕向他委婉指出了,黄侃与吴承仕遂生冲突,黄侃愤而写了一首诗讽刺,其中二句是“芳湖联蜀党,浙派起钱疯”,钱疯即指钱玄同。当初在日本留学时,黄侃曾戏称钱玄同为“钱二疯子”。黄、吴吵架,居然捎上了钱玄同,这正是黄侃性格乖僻的地方。